“还好。”周伊靓点点头,离开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心里头果真轻松不少。
来到空气流通的户外,当新鲜的空气灌进鼻腔,周伊靓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清醒过来。
脑子一清醒,眼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了——
“你是……”周伊靓简直不敢相信她眼里所看到的。
这时,她才想到自己始终戴着面罩,所以她可以清楚看见他的全貌,但他却看不到她的长相。
怎么会?失踪好几年毫无音讯的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我是谁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你安全离开。”雷竞天没有察觉到她的吃惊和激动,仍以平常的语气说话。“你有同伴吧?记不记得电话号码?我可以帮你打电话。”
“你……”周伊靓见他完全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急忙把小嘴闭上,就怕他听出她的声音。
是他吗?真的是他?!
眼前这位魁梧英挺的男子,真是她在记忆里早已连根拔起、发誓要彻底遗忘的雷竞天吗?
是那个让她在豆蔻年华便尝尽酸苦滋味的雷竞天?
怎么可能?那年雷竞天无声无息消失,他母亲突然跑到她面前,严厉且毫不留情的警告她,说他将来会在美国生活,是人中之龙、强者中的强者,更是结合最优良基因的顶尖菁英,留在这个没前途的地方简直是浪费,万一被哪个想不劳而获的卑劣女人拐去那更冤枉……
没错,当年他母亲是这么说的,狰狞的表情、严厉的用语每一字都像针扎进她胸口。为此,他们父女被强逼着搬离小镇,酗酒的父亲在搬家之前气得把她痛打一顿。
她真恨雷竞天,恨他竟给自己带来这样的灾祸。
六年岁月悠悠过去,怎么他如今出现在这里,还阴错阳差地救了她一命?
周伊靓默默瞅视他,努力想找出任何他不是雷竞天的证据。
可惜,她没办法。
虽然已过了那么多年,他除了变得更成熟稳重之外,其它没多少改变。俊朗五官依然帅气,眉宇间更蕴藏一股难以言喻的慑人气势,看来潇洒不羁又傲骨。
“小姐,我看你可能还没清醒,我问你,有没有电话可以联络你朋友?”雷竞天四处张望,确定那伙无赖没有追出来,他一心顾着帮她月兑险,却没发现她面罩底下正闪动着隐隐泪光。
她迷茫的眼眸,含糊不清的话语,他一概解读成是她喝醉酒的关系。
“我……还好。”周伊靓低下头,不想让他认出来。“只是吓坏了,现在双脚发软,我想回去找我的同事们,可是根本走不动。”
“你嘴唇都泛白了,看来真的被吓坏。”雷竞天带她走到某部跑车前。
“这样好了,我的车借你坐一下,等你的同伴出来找你为止。”
“这不太好。”周伊靓一心想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也不想被他认出来,尤其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
“你怕我?”雷竞天挑了挑眉,面有愠色。“算了,随便你,我还有事要办,不然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你。”周伊靓微微欠身,感激他的挺身相助。
“不客气,你自己小心点。”雷竞天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见他当真要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周伊靓开口喊住他。
“怎么?还有事吗?”雷竞天语气冷淡,对他而言,她只是个陌生人。
“我……我想请问你,有没有水?”她只是想再多看他一眼,不管对他是恨还是爱,她无法控制自己想多看他一眼的。
再分别,或许真的永远不能相见。
“我还有一瓶矿泉水。”雷竞天大方地把水递给她,挥了挥手。“再见。”
“谢谢。”周伊靓朝他挥手,打算默默目送他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同事们扶着有点醉意的郭如祯走过来,当下像发现救星似的朝她们跑去。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们了,刚才我差点儿吓死了。”
“你跑去哪里啊?我们还以为掉进马桶里了呢,怎么去个厕所去那么久?”同事之一很不高兴的质问。
“周伊靓——你很过分喔,你不知道大家等不到你会紧张担心吗?”另一个人如此说道。
周伊靓?
雷竞天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冻住,他手扶方向盘无法移动,心里不断想着——是她吗?
他刻意将车子驶近,打算再把她看个仔细。
“对不起啦,我头晕晕的,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间包厢,还不小心闯进别人的包厢里,吓死我了。”周伊靓依然心有余悸。
“唉,真被你气死了,本来唱得好好的,以为你发生什么事,害大家都没心情继续了。”同事们一再碎碎念,表达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伊靓频频鞠躬道歉,没有发现雷竞天车子就停在不远处,一双火热的黑眸正默默注视她。
“周伊靓,快上车啊,你杵在这儿干嘛?拜托,不要慢吞吞的,我们答应如祯的爸妈要安全把她送回家,动作快。”另一个同事又扯开嗓门大喊。
“喔,我来了。”周伊靓快速扯掉脸上的面罩,奔向大家搭乘的车辆。
惊鸿一瞥,雷竞天愣住了——果然是她。
他清楚看见她清丽依旧的芙颜,一再听见她们喊她的名字。
没错,她是他终日思慕、无法遗忘的女人。
周伊靓搭乘的那辆车已迅速开走,雷竞天停驻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这几年来,他早已失去探寻她下落的勇气,治理雷氏企业已经耗尽他全部的精神,他害怕若再找她,会不会再次给她带来灾难?为了保护她,只能暗暗为她祝福。
雷竞天不敢奢望老天爷再给他一次见到她的机会,毕竟当年是他对不起她。
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里与她不期而遇,这是不是代表他们未竟的缘分能再重续呢?
雷竞天仰头望着天空的稀疏星光,心绪不断翻搅,久久无法平息。
六年前中部小镇
“终于搞定了。”
雷竞天把从小杂货店里买来的饮料及日常用品一一归位后,整个人呈大字型地躺在刚铺好床单的行军床上。
从台北到这偏远的山间小镇,光开车就差不多要六、七个小时。
他黄昏时分才到达,虽然房子已经先找好了,但总要选焙一些日常用品,小镇的生活水平确实不及台北先进,他四处搜寻好久才买齐东西。
一天舟车劳顿,让当惯大少爷的他累坏了。
好在这房子是“小丁”——某个介绍他来这儿任职高中暑期辅导老师的好友老家,不然这个小镇连间像样的旅馆都没有,他差一点就要露宿街头。
快八点了。
雷竞天看了看手表,随即深叹一口气。从早上出发到现在,他这才想到自己偷偷离家将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此刻找不到他,母亲不知会多生气!
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一手拉拔大的儿子竟会这样对待她?
或许很多人会笑他傻,谁不想出生在有权有势的富豪家,特别像“雷氏集团”这种名声远播国内外的大财团,他是唯一接班人,是雷夫人唯一的独生子,只要他二十四岁生日一到,市值上兆的家产将会全归他所有,谁会笨到丢下这一切逃之夭夭?大家一定会笑他脑袋坏掉了吧!
雷竞天躺在床上,望着小木窗外一轮清亮的明月,独自在幽暗中无声叹息。
没有人能了解身为雷家独生子的孤独和悲哀。
没有人知道他一心一意想逃开黄金打造的牢笼,那股渴望有多么强烈。他受够了母亲的强势,她对自己施以极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