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羽璇懊恼极了。她懊恼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太窝囊!没有勇气对抗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又苛薄羞辱自己的车夫人!
枉费母亲一再教育她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尊严。
在黑夜的山区行走不觉害怕,此刻她、心中害怕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在家里等著自己的挚爱母亲……
真不敢想,若母亲知道自己在同学家门前遭受这种屈辱,不知会有多么伤心!想到这里,她的眼泪飙得更凶,蹒跚的步履更难前行了。
“小姐,一个人走山路太危险了!”
不知何时,她身边出现一辆黑色晶亮的豪华轿车,一个陌生年轻男子从车窗探出头来。“你别怕,我可不是坏人呐,这是我的名片。”
年轻男子有一张十分讨喜可爱的女圭女圭脸,他从西装外套里掏出名片递给她。“安啦!我现在开的这部车隶属『龙威海运』的董事长座车,今天我代司机的班。算你运气好,我们董事长叫我先把车开回公司,等会儿宴会结束,夫人会亲自上来接他。假若我没经过,你打算走到什么时候?”
“宋传伟?龙威海运……总务处、实习生……”汪羽璇就著昏暗路灯,仔细研究陌生男子的名片。
“职衔印得有点好笑啦,不过你放心,绝对如假包换!”年轻男子露出森白牙齿笑道:“其实我还在大学念书,我老爹是龙威的常董,非要把我弄进去磨一下。唉,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嘿,你还不上车?山里风很大耶!”
“我……”汪羽璇还是有点迟疑,她哀伤的眸中升起更多忐忑不安。“我、我还是边走边看有没有计程车好了,谢谢你……”
“还计程车啊?别犹豫了,我把可以让你知道的资料全都爆出来了,你想天底下会有这么诚实的『歹徒』吗?”
宋传伟说著,开了车门走出来,诚恳说:“别倔强了,女孩子走山路真的很危险,我不怪你怀疑我,但绝对不能放著你不管。”
宋传伟很快上下打量她全身,慎重道:“何况你穿成这样……啧,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像什么?我可没心情跟你打屁闲扯,告诉你,我现在心情很差!”汪羽璇嘟起嘴,吸了吸鼻子。
她被他丰富多变的表情分散了注意力,这个男孩的眼神老是促狭地转啊转地,像个可爱的小丑。
“不用你说,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点点头,再次以慎重的语气道:“你看起来的确心情很糟,而且你穿著性感的礼服又狼狈成这样……很像是遇到色魔被蹂躏过的受害妇女——”
“喂,你在说什么浑话?很过分耶!”汪羽璇气得鼓起双颊骂道:“我已经够倒楣了,你最好少惹我!”
“对不起,我只是说实话。”宋传伟一脸无辜。“好嘛,你别生气。说真的,就算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看,这条路几乎没什么路灯,光是沿路冲来冲去的野猫野狗就够吓人了,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快上车吧,美丽的小姐。”
宋传伟煞有其事为她开了车门,有模有样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送这位美丽小姐回家,是龙威海运的荣幸。”
“真被你打败了。”汪羽璇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乖乖坐进车子里。
沿山路而下时,宋传伟嘻嘻哈哈讲笑话逗她开心,也没问起她为何穿得隆重却搞到一身狼狈的原因。
汪羽璇看著他透著超龄成熟却又一副善良好孩子的模样,内心感慨他们素昧平生,偶然相逢却如故友一般熟悉;也有人不把别人的真心当一回事,随意摆在地上踩踏。
“宋、宋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当车子平稳滑进无人的市区马路,汪羽璇终於问出内心的疑问。“在车家……你是不是也看见我出糗了?”
“出糗的不是你。”缓缓地,他凝重的一字字吐出。“坦白说,我送完董事长刚好开著车子绕过去,很凑巧我都看见了。”
“你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她垂下眼睫,表情凄楚。“丢脸丢到家了,他们完全不留一丝馀地。”
“我为他们那一家子感到悲哀。”宋传伟语意恺切,侧过脸,对她投去温暖的眼神。“车家拥有足以敌国的财富,却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懂。你大可不必把今晚的事放在心上,既然他们是这副嘴脸,不交这个朋友总行吧?”
“车……车赫凡是我同学。”汪羽璇空洞眼眸投向窗外。“我本来也不想来,拗不过他一再邀请,没想到……竟然这样子对待我……”
“算了,彻底认清一个人也好!”宋传伟轻拍她的臂膀安慰道:“朋友到处都有,重点要能以诚相待,至少像我,够坦白,谁像他们有几个钱就拽得二五八万!你应该不会嫌弃讲话直来直往的朋友吧?”
“哪会?我觉得你很可爱。”汪羽璇对他笑了笑。“你今年大几了?我明年也要上大学了,说不定你能帮我恶补一下功课。”
“我大三啊,T大。”宋传伟开、心咧著嘴笑。“恶补当然没问题啦!重点是,这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尊姓芳名呢?”
“我姓汪,叫汪羽璇。”
这一路,宋传伟避谈任何跟车家有关的话题,他努力耍宝搞笑让心情沮丧至极的汪羽璇抛开忧愁,他喜欢看她浅浅微笑的样子,喜欢听她甜甜软软嗓子说话的声音。
宋传伟感觉内心有异样的情怀在骚动著,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老是没来由笑个不停,是因为认识了她而高兴。
缘分实在很巧妙,本来当董事长司机是他最讨厌的差事,谁晓得竟让他意外认识一个美丽独特的女孩!
他告诉自己,不管缘分长短,无论将来会怎样发展,他一定把她当作此生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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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车赫凡被严厉的父亲叫进书房。
“爸,我来了。”恭敬向父亲鞠了个躬,车赫凡静立在父亲书桌前听示。
一向跟父亲不亲近,车赫凡对父亲总是存著一股难以排除的陌生及畏惧。
“今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得帮你办庆生会,请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来捧你的场,你在搞什么飞机?给我说清楚!”车金祺凌锐的眼神像利刀般扫过庶子忧郁的英俊脸庞。
“我……”车赫凡为难的看了父亲一眼,艰难开口。“爸,其实,我觉得……是『妈』,她太过分了。”
他万股艰难吐出“妈”这个字,车赫凡始终没办法把父亲的原配当作是母亲看待,然而父亲却坚持他必须称那个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女人为“妈”,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可恶,不孝逆子!”车金祺气得用力往桌子一拍,厉声骂道:“好大的胆子啊你,竟敢数落你妈的不是?是谁给你撑的腰,说啊!”
“爸,我认为我的同学不该遭受那样的对待。”车赫凡努力保持理性,慢慢说出他的理由。
“什么对待?看起来你是不知道自己错了?”车金祺从鼻子里冷哼,嗤之以鼻说:“一个已倒闭成衣厂的女儿,值得你花精神把她请来?我花了大笔心血为你开宴会,赫凡,你当真以为我只是开个庆生同乐会吗?哼!车家可不是麦当劳,不是随随便便闲杂人等都可以来欢乐一下!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懂我的用心?”
“我懂。”车赫凡沉重点头。“我了解您对我用心良苦。但是我不赞成您用鄙夷眼光看待我的朋友,而且我认为自己有选择交朋友的权利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