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去。”
“可是爸爸他……”
“我知道妳爸爸说了什么,他就是太宠妳了。”倪淑如严厉地打断她。“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杨亚南在她背后问道。她想要理由,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一直以来,母亲总是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却从不曾问过她的意愿。
“什么?”倪淑如缓缓地转身看她。
“我想问,为什么我小学的母姊会妳从来不来参加,可是妳却特地请假一天陪姊姊去参观钢琴展示会、选焙钢琴?”
“妳在说什么……”
“我想问,”杨亚南打断母亲的话,又继续说:“国中时,我初经来了,是欧巴桑去帮我买卫生棉,还带我去买生理裤;但妳却可以为了要买姊姊礼服要搭配的鞋子,鞋店都已经关门了,妳还打电话请他们经理打开门让妳买。”
倪淑如冷冷的看着她。“还有吗?”
“我还要问,”杨亚南直视着母亲。“为什么妳不来参加我的高中毕业典礼?为什么姊姊的事总是比我还重要?为什么妳不喜欢我……”
“妳到底讲完了没有?”倪淑如大声的打断她。“妳已经满十八快十九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老是像个孩子一味地巴望着别人为妳做些什么!”
“原来……哈哈哈……”杨亚南突然笑了起来,“妈妈还知道我的年纪,我还以为……哈哈哈……”她又干笑了几声,然后用手背擦去眼角溢出的泪,她抬眼看了母亲一眼。“我还以为妳连我现在念哪个系,哪个班级都不清楚呢!”说完,她如风般冲过母亲的身旁,冲出房间,冲下楼。
她冲出大门,跳上停在门前的机车,油门一催,像火箭般冲了出去。
“南南,妳不吃饭要去哪里?”
在庭院里整理花草的杨震看见杨亚南神情不对劲,连忙追了出去,等他追出大门时,却已经见不着车子的影子。
杨震回身走进门,看见妻子站在客厅落地窗前。
“妳对南南说了什么?”他问。
“我不准她去合欢山。”倪淑如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开。
望着妻子倔强固执的背影,杨震轻叹了一声,他喃喃道:
“为什么不承认妳不准她去是因为妳关心她、怕她出意外呢?”
在华灯初上的冬夜里,杨亚南身上只着一件套头毛衣,她缩着身子,迎着冷风,骑着车子在市区里漫无目的到处乱钻。
她不懂!
她一直都很努力做个好孩子,但不管她怎么讨好母亲,就是得不到她的赞美。
为什么?
从小,她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她非常非常需要爱,像是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姊姊的爱、朋友的爱……当然,父亲和姊姊对她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那……母亲呢?那是杨亚南这辈子最大的想望。
她当然不是在抱怨母亲,她只是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母亲能多喜欢她一点、多注意她一点,能够以她为傲。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呢?”
从小,她就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直到父亲的姑妈月兑口道出:
“南南呀,妳为什么不是男生呢?”说着,姑婆深深叹了口气。“唉,我们杨家代代单传,没想到却断在这一代。”语气显然对母亲有诸多抱怨。
母亲听了姑婆的话,面色变得很难看,她才知道自己这么不讨母亲的喜爱,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是男生,也才明白爷爷当初帮她取名字的意义。
一切都是为了香火传承!
母亲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女人,读书时,她是学校里的菁英份子;进入社会后,她自己开了家公司,仍旧是个呼风唤雨的女强人。
母亲一路走来都是这么优秀,直到嫁给在乡公所担任一个小小图书馆馆长的父亲,然后生了两个女儿。
案亲是杨家的独子,所以尽避是身为新时代的女性,一向强势的母亲也不免要背负起传承香火的包袱--重男轻女。
由于姊姊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理所当然的拥有了家人对她的关心与宠爱。
可是,到了生她的时候,母亲却因为难产而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的出生,只能用“愁云惨雾”四个字来形容。
她的存在,一定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母亲没有为杨家生下一子,她,应该是她完美人生里的一个败笔吧!
对于她,母亲是失望透顶了吧!
小时候心情不好时,她就会跑到父亲的图书馆,让自己沉浸在童话故事里,然后幻想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
记得有一次,她读了灰姑娘的故事,自然又把自己幻想成苦命的灰姑娘,然后懵懵懂懂的问父亲说:
“爸爸,我是不是你们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案亲听了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回答她说:“傻瓜,当然不是。”
还好,当时她安心的拍了拍胸脯。虽然她老是把自己想成故事里的人物,但她并没有真的把母亲当成灰姑娘的坏心继母。谁知,一向爱开玩笑的父亲竟又接着说:“其实呀,南南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她当时真的相信了,“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之大,让父亲跟图书馆里看书的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不要、不要!我要当爸爸的孩子,我要当爸爸的孩子,我要当姊姊的妹妹……”她哭得眼泪与鼻涕齐流。
“唉,别哭、别哭,爸爸坏,爸爸是吓妳的!”父亲没想到他的玩笑话竟然会把她吓成这副模样,赶紧把她揽进他怀里,急声的安抚道:“乖乖,南南是爸爸的孩子,南南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
想到这里,杨亚南的眼泪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不住水,在脸上不停地奔流,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不断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呢……”
李齐的钥匙才插进门孔,都还没转,门就自动开了。
“学长,还有二十分才七点,你还不能进来……”杨盼盼一脸灿笑的挡在门口,抬眼一见是李齐,她的语气一转,“怎么是你?”
“我不是高烈妳很失望?”李齐嘲弄的扬起嘴角,说完,便推门进去。
“等一下!”杨盼盼赶到他前头,满脸通红的挡在他身前。
越过她的头,李齐已经把屋子里的摆设看得一清二楚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床和书桌都被推到墙边,让屋子中间空出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张长形的小桌子,讲究的用温暖的黄色桌巾铺在上头,上头摆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美食,一旁地上立着两只高脚杯和一瓶红酒、还有一盒蛋糕。
房间的四周都摆着蜡烛,这也是屋内仅有的光源,藉此制造出昏黄浪漫的氛围。
“嗯,妳把我们的房间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新婚夫妇的蜜月套房喔!”李齐明知道这是杨盼盼特别为高烈布置的烛光生日庆祝会,他还故意恶作剧的问道。
“我、今天是……”厚!被李齐看到这样的情景,杨盼盼已经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了,又看到他一脸笑咪咪的神情,她着恼的横了他一眼,“我是来帮学长庆生的,你回来干嘛,不是要上班吗?”
“我只是先回来换个衣服,妳放心,我会在七点以前离开的,绝对不会碍着妳跟高烈的约会。”李齐大笑的走到自己的床边,把外套月兑下丢到床上,从披在椅背上的三、四件衣服里,随手拿出一件,嗅嗅味道,再换另一件闻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