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个传说中的‘柔柔’?”
我既不相信,又不放弃地追问,想搞不好是个同音的名字。
她瞪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柔柔就是柔柔,妈妈的柔柔,爸爸的柔柔,杨嫂的柔柔。”
她孩子气十足的天真口吻,证明了她的身份。
我的心里一阵怅然所失,我以为……我以为她就是我要找的那朵刺桐花。曾经有那么一刻,我是如此地确定。
我仍然怔怔地看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失落了,空空洞洞的。
她则是气呼呼地瞪视我。
“柔柔的衣服脏了!”她鼓着腮帮子,拉起裙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大腿。
她那毫无自觉为一个成熟女性的举动拉回了我的神智,我赶紧将她的裙子拉好,连脚趾头都掩住。
“我再买一件更漂亮的衣服给你,好不好?”我的语气像哄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柔柔不能走路了广她嘟着红唇,又拉起裙角,让我看看她红肿的脚踝。
她的孩子气及可爱的表情,令我完尔,顿时,怅怅的心情,烟消云散。
“对不起,是我吓着你了。”
“背背!”她指着我,要我背她。“妈妈会担心,柔柔要回家。”她用然一笑,眼睛笑眯如弯月。
我突然屏住呼吸,被她的笑慑去了心魂。
她的笑容是那样地天真,与事无争。
她的眼睛是那样地清澈,毫无城府,深处里跳动着一抹调皮与无辜。
她的美丽是那么地纯粹,有着不食人烟的无尘。
我的心里激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赔。
我几乎忘记她的心理年龄是一名几岁大的孩子。这是柔柔吗?
这是沙朗野口中那个可怜的孩子吗?
这是小朋友心中那名等待解救的落难公主吗?
幄,她是个天使,只是……属于她的翅膀被夺走了。
我的心里笼上了一抹暗影,很是心疼,又觉可惜。
唉,她是一个孩子呀。
虽然拥有一个成年女子的身躯与外表,但骨子里却住着一个孩子的灵魂。
我忍不住要为柔柔的命运怨叹起老天爷的造化弄人。
***
“在……那边!不!是这边!”
我满身是汗,背着柔柔像个盲客在树林里乱闯。
柔柔一会儿指东方,一会儿又指向西方,东西南北乱指一通,要不是知道她的心智幼稚,尚分不清方向,我还以为她是在整我。
实在是累了,我放柔柔下来暂时休息。
早餐囫囵吞了一颗馒头,现在我已感觉饥肠输精。
“花!”柔柔玩心重,根本不顾扭伤的脚,单脚跳跳跳地去采了满怀的小黄花。
“小心你的脚!”
我用过去忙扶她,结果脚下一滑,与她撞个满怀,柔柔的手往上一抛,黄花从半空中翻转如雨点洒下,落得我们俩满头满脸。我们俩对视一眼,噗地笑出声。
“柔柔,你家到底在哪里?你又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我问她。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直直地回望我。
我在心里头直叹口气。“柔柔,答应我,别一个人到处乱跑。”不过才认识她一个小时多,我对她的关心已经超越一般朋友。也不管她是不是听得懂我的话,我像个老太婆唠唠叨叨说:“柔柔,以后别一个人来林子里,这里太危险了,也许你会被未驯良的动物咬伤,也许有心存不轨的坏人……”一想到她独自在林中可能遭受的伤害,我不禁又惊出一身汗。
她歪着头看了我几眼,然后突然伸出手指着我,还一脸甜笑:“坏人,坏人……
我抓住她的手指。
“我不是坏人,我叫秋木槿。乖,跟我念一遍,秋——木——槿。”
“秋——木——槿。”她低垂着眼,低低地念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阴影。然后,她抬起脸,又是冲着我一笑:“坏人!”
她叫得挺开心,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得这个名词的意义。
“错!记清楚,是秋木槿,秋木槿,不是坏人。”
她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伸手模我的脸,突然冒出一句:“葛格!”
我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头重脚轻。“你叫我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葛格!梆格!”她又唤了几声,咯咯笑得好开心。
梆格?这是我跟刺桐花之间的秘密,她怎能这么轻意地叫出口?
我盯着她,不能置信。一个星期里被雷打到两次的机率D有多少?天下又有多少这么巧合的事?怎么偏偏都让我给碰上。先是沙朗野作的刺桐花歌,后是这一声“葛格”,而且全都与眼前这位柔柔有关!
嗅,则傻了,柔柔当然不可能是我妹仔刺桐花。我马上把脑中那丝怀疑推开。
柔柔那童稚的“葛格”,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有那种叫法,而刺桐花根本不会这么叫我,她觉得肉麻,她只会喊我一声“4‘
“来吧,上来。”我甩甩头,甩开方才荒谬的念头。蹲,要她爬上我的背。“已经快要中午了,我该送你回家,免得你家人担心。”
正这么说着,我就听见一声一声叫唤传来:
“柔柔,回家了——”
“是妈妈!”柔柔叫着。“妈妈来找柔柔了。”
太好了!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待会儿见到柔柔的母亲,我得跟她谈谈柔柔的事,不能再让她在无人的陪伴下跑出来,太危险了。我心里如此打算。
“咦?你干嘛推我?”发现柔柔正推着我往声音的反方向走,我一头露水。
“走,葛格走,柔柔自己回家,柔柔不能让妈妈看见葛格。”她嘟着嘴,气呼呼地叉着腰。“不然,妈妈再也不让柔柔出来玩了。”
“别急着赶我,我总得跟你妈妈打声招呼。还有,你的脚……”
“走!”她又推了我几步。“不听话,”她伸出两根手指,将两根手指连在一起,又作状切开。“柔柔以后不跟葛格好了。”
“柔柔……”她孩子气的话,令我又好气又好笑。
她瞪着我,表示她是认真的。
“好,我不跟你,我就站在这里,看你。”我说,配合她孩子气的思考逻辑。“你快回去吧,别让妈妈等太久。”
她对我甜甜一笑,挥挥手,慢慢拖着受伤的脚走开。
见她走了一些距离,我立即问到另一边小径,隔着几棵树跟踪她,我得确定她平安到家。
苞着跟着,终于走出树林的遮蔽。树林的对面有一间白屋,屋前站着一位焦急等待的妇人。我想,那应该是柔柔的母亲。
我躲在一棵树后,直到看见她们进去自屋,我才安心地转身离去。
***
黄昏,落日余辉映照着大地,整片天空晕漾着淡淡的橘黄色,无人的学校,显得特别宁静。
我倘佯在这样彩霞光景下的校园。
校长从另一头走来,打老远就听见他招呼:
“秋老师!”
“校长。”
“怎么?还不回宿舍休息呀?”
“舍不得回屋里去。”我说。“这里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我老是看不腻。”
“呵呵,这就是大自然的资产呀。”校长朗朗笑着。
“可不是!”
“幄,别忘了,待会儿上我那儿用饭,顺便陪我杀几盘棋。”校长叮咛。
“老上您那儿叨扰,怪不好意思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跟校长投缘,他老爱找我上他家吃饭。
“说什么浑话!”校长瞪了我一眼。“只不过是多摆一双筷子,说什么叨扰!”
这里的人就是这么和善热情,相处久了,也就不兴客套这回事了。你若对他客气,他还会对你发脾气,说你污辱了他,没把他当朋友看。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噗。”
聊着聊着,我们一起并肩欣赏着这片黄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