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什么要当老师呢?
其实,那年的大学联考,我并没有去考,独独只考了师院。
我还深刻地记得那年高三的最后一个夏天,在炙热的午后,我和几个死党跷课到一座荒废的校舍避暑,打屁、打桥牌、看黄色书刊。
我们聊了很多对未来的期望,有人想当大富翁,有人想做电影明星,有人想去环游世界,有人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嘿,阿模,你是我们当中最有出息的,毕业后你想做什么?”他们问我。
“我想当小学老师。”
也许是我的外表、态度给人不太正经的印象,一点都没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模样,所以,当我那些死党知道我要去考师院,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当老师,大家都很不看好地抱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
“天哪,我们的跷课大王居然要去当老师?哈……笑死我了,这……真是本世纪的大笑话!”
“阿懂,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天气太热,被日头晒晕了?”
“啊,为什么不行?”我在下巴比出一个‘七“。”我这么帅,小朋友一定很喜欢我这个老师,小女生则会偷偷暗恋我。“
“拜托,你别误人子弟就阿弥陀佛了。”
“不,我说真的,我想当一个让学生感到幸福的老师。”
说这句话时,我的左手抱着一本brlayboy,右手则高举手电筒——因为校舍的光线太暗了,我们都会带手电筒来——摆着自由女神的姿势,一脸的圣洁(?)光辉。
我那群死党看了,更是笑得七仰八翻。
虽然很不正经,但那时的我,对未来真的充满但憬。
事隔多年,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过。
今晚,老时间,我连上BBS站,刺桐花也没有意外地出现在BBS站上。
打完招呼后,我跟她说了我和爸妈在餐厅的谈话。
“我想当一个让学生感到幸福的老师。”我这么告诉她。
“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她打了一个大笑脸。
她的信任令我非常感动。“怎么说?”
“因为你本身就是大孩子,孩子最了解孩子了。”
“嘿,你该不是暗喻我长不大吧!”
“呵呵。”
相处了一个月多,她的“呵呵”已经不再充满讥消。虽然没听见她的笑声,但从无数次的夜半谈话中,我知道她是个甜美、略带着调皮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她的笑声必定也是好听的,像风中摆荡的风铃,清清脆脆。
“我的好妹仔,你就别再取笑葛格了。”妹仔,偶尔我会这么亲见地唤她。“说正经的,为什么你会如此肯定我?”
“这一个月来,你几乎把你的祖宗八代都说给我听,但,你谈得最多的还是你弟弟阿拓的事。我想你是在乎阿拓的。在与你多次的谈话中,你虽然表现得很无所谓、很自由,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你一定很想回去那段与阿拓无忧无虑、彼此依十的日子吧!”她顿了一下。“你说过,你喜欢小孩子,喜欢孩子脸上那株纯真与完全的信任。你一向乐天,既然你已经无法挽回你和阿拓的那段幼年时光,于是你干脆把小爱化为大爱,把你的感情与关怀,延伸到那些孩子身上,弥补你的遗憾。”
轰!我整个人怔在电脑前。
说不出心中那份激越、那份澎湃是什么,像背部被猛一拍,哽在喉咙里的鱼刺吐了出来,又重新呼吸新鲜空气。只因被了解,整个人变得轻松了。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老师。你会对网络上陌生的我付出关怀,你当然也会无私地爱那些孩子,就像你爱阿拓。”
天哪,她是如此懂我至深。
是的,我没办法让阿拓感到幸福,所以,我希望其他孩子幸福,我期望他们每天都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上课,没有任何功课压力。
人的一生里,能遇见几个知己?
如果此时她就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冲去把她抱起来,旋转一圈,或许给她响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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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桐花,我们几个面吧。”我冲动地打下这一行字。
这个想法是一瞬间产生的。在打出这句话的前一秒,我压根儿没有想过要见刺桐花一面。事实上,虽然我会跟同友聊天、打屁,但我从不曾接受他们私下见面的邀约,主动提出邀约更是第一次。
我从来不曾这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这种迫切感,哪怕她人是在异国,我也会不顾一切地跑去见她一面。
她沉默了许久。
“妹仔?”我迟疑地唤她一声。
这时候,我才发现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冲动。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为什么想见我?”她问。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见你,想到了就说出口。”我老实地说。“妹仔,如果你觉得困扰,就不要理我刚刚说的话,我不会在意的。”
“难过你不觉得不公平吗?”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
“什么不公平?”我一头露水。
“这一个月来,我们聊了很多,但总是你说,我听。你像一本拟开的书,让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喜欢打篮球,喜欢一个人去看电影,喜欢痞子度的书,却讨厌死了他书里男主角喜欢一个人却又有着不说出口的烂个性;此外,你还喜欢收集迪士尼与宫崎驶的动画片DVDo我知道你这么多,但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我不觉得呀。”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可爱的人,竟然为我抱不平,而且投诉的对象还是她自己。“我不喜欢别人勉强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亨,所以我也不去勉强别人。我不认为自己做了多少市,就硬要求对方也要做得跟我一样。我喜欢对你说那些事,因为那个人是你,而且,你也愿意听我说,这样就够了。”
“你难过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她又问。
“好奇死了。”我诚实地说。“但,我宁可等。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听完我的话,她又沉默了,而且很久。
“妹仔?”我忍不住唤她。“你还在吗?你在想什么?”
“我在。”她说。“我在想你约我见面这件事。”
“嗯?”我只能打出这个单音。虽然我说不在意,但我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我”
我睁大眼睛等她的回答,吞了一口唾沫,一颗心吊在喉咙上,不上不下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电视剧里常常有这么一幕,当男主角有一句重要的话想对女主角说,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交给她,在那紧张的一刻,往往会跑出一堆无关紧要的人或事情来干扰他们,让观众在电视旁于着急。
而此刻,我就处于这种情形。
啪!荧幕突然一片空白。
哇咧!我居然被踢下站,断线了。
开什么玩笑!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却给我搞这种飞机。
我立刻连线,却怎么也无法连上站。
试了好几次后,我突然想到,今天上站看到公告,说系统要维修,要暂停两天。
马的!什么时候不维修,偏挑这个时候!我气得大隐桌子一脚。
“啊!”我很没男子气概地发出一声哀号,弯身抱住我的脚趾头。
啊!我下次会记取教训,在踢桌子之前,千万得先检查脚上有没有穿上鞋子。
我抱着脚在房间跳来跳去,哀哀叫。
***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天,我在信箱里收到了刺桐花的信
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在苍白的月光下,
今晚有个人正在想我、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