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没有,不过……”季隽言就是说不上来那种强烈的疏离感。“妳身边好像有一层光芒似的,就像是防护罩一样,让我感到有种距离感。”
英格丽注视着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余晖,轻笑出声,“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就算不怕女朋友吃醋,也要担心会惹上不必要的情感纠葛。”
“妳讲得好像我是公子似的,别看我的外表好像对女人很罩得住,其实我从来没追求过任何女人,我可以发誓……”季隽言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动作。
“没追过女人?这谎言编得太差了,别忘了你有一个准备结婚的女友。”英格丽的眼神仍然停留在远方,欣赏着散落天边渐渐清晰的星辰。
“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追求过女人,是她主动来追我的。我们同事了好几年,直到去年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她主动来认识我,隔天她传电子邮件问我要不要跟她吃顿晚餐,然后她就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要跟我交往……”季隽言从小就活在异慕的眼光之中,但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爱过谁。
自从十年前家族替他安排的新娘在新婚之夜消失后,季家出动所有资源四处去寻人,但多年来始终音讯全无,到最后连他父母都放弃了,除了报失踪人口之外,也在五年前终于让步答应他向法院诉请婚姻无效。
艾莉西亚跟他一样在世卫工作,对他非常主动,又常在许多小地方照顾他,加上台湾的父母也希望他能找个固定的对象交往,而他身边没有别的异性,于是时间久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爱莉西亚提出的交往要求。
甚至连他们要结婚的决定,也是艾莉西亚带他回去参加她的家族聚餐时,主动在餐桌上宣布的。当时他虽然感到很惊讶,也很气她没经过讨论就自作主张的当众宣布喜讯,让他无法在她所有亲友面前否认,被打鸭子上架的接受婚约。
“真是令人羡慕,不用追求,幸福就自动来敲门了,你这番发言会让很多人嫉妒你的好运。”英格丽相信他应该很受欢迎。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用追求的人生是幸运吗?我不知道,我只是刚好日子过到哪就算到哪的那种人,唯一会让我花心思去钻研的,大概只有研究吧。”季隽言从不花心思去多想人生的课题,他光忙工作就忙不完了,没空想那些。
入夜后开始起风,英格丽把马尾上的橡皮圈取下,任由一头及肩的黑发随风飘散。
英格丽希望能跟季隽言谈谈她的想法和立场。“我在想你今早说过的话,毕竟疫病很难预料掌控,你也是出于好意希望能避免其他人受到感染,不过我也有我的立场必须坚持,如果我放弃了任何一个人,其他的难民会作何感想?他们最后的信心和信任感会被摧毁,那我又凭什么要他们怀抱希望,继续相信我呢?”
没想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季隽言和英格丽相视而笑。“我刚还在为早上的事愧疚呢,没想到妳也一路在想这件事。”
“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路程要走,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彼此心中都不要留下疙瘩。未来我们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合作,以后只要有误会就立刻澄清,有争议就学着包容,有困难就互相帮忙,同意吗?”英格丽认真的看着对方。
“同意!”季隽言点点头,主动伸出手和英格丽握手言和。
才刚和解,季隽言立刻大胆起来,“其实妳把头发放下来很好看,以后晚上不用遮阳的时候,妳干脆把帽子拿掉,像这样子轻松的跟我聊聊天也很不错。”
“白天要遮阳挡风沙,晚上要御寒,我的帽子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聊天是个好提议,不过等我们到了密索姆沙哈耶之后多的是时间,可以安心的慢慢聊,现在还是先赶路要紧。”这男人诡计多端,英格丽才不上他的当。
怎样都无法让他得逞,季隽言暗叹这女人真是深谙四两拨千斤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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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突然减速,缓慢转进一条沿着山壁的小路,这里离乌干达边境不远,政府有驻扎军队在附近,负责迁徙的指挥官临时决定要改变路线。
于是英格丽跳下卡车,搭乘随队的吉普车往前快速行驶,她要到第一车去跟指挥官问明改变路线的理由。
吉普车还来不及接近,承载着指浑官和士兵的第一车就被一枚从山壁上发射的火箭炮给击中,引起一阵剧烈震动和惊人的爆炸声,炸碎的金属四散,瞬间击中吉普车的挡风玻璃。
英格丽立刻压低身子躲在后座,然而机关枪开始如雨点般对着整个吉普车队无情的扫射,幸存的士兵立刻架起机关枪反击。
军用卡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害怕的趴倒,只知道机关枪不断的对着卡车扫射,完全不清楚外面的状况,有的人因中枪发出申吟,有人因恐惧而啜泣,季隽言挤在混乱推挤的人群中间,不敢轻举妄动。
枪声渐歇,几个游击队员掀开卡车的帆布幕,拿着长枪对着他们吆喝,凶恶的拖难民们下车,所有人依照指示举起双手排成一列在路旁跪下。
季隽言看到英格丽被游击队架住,工作服上都是血迹,吉普车驾驶早已浑身是血的仆倒在驾驶座上,看来已经断气了。
仅存的几位国民兵被迫缴械,然后游击队要他们也排成一排跪下,就在季隽言面前当场被游击队员处决了,他闭上眼不愿去看那么残忍的画面。
今天大概在劫难逃了吧?季隽言不禁感到绝望。护送他们的国民兵都被杀光了,而如今所有人都被游击队俘虏,游击队如何残杀难民和敌军战俘的事他听太多了,眼下这番阵仗,他不认为以自己一个异族的身分可以幸免于难。
游击队这次攻击行动的首脑走到英格丽身边,用当地的语言问她问题,季隽言只能听到英格丽的声音,用同样的语言在回答问题,背后有人拿枪指着他,他只能用听的来判断情况而无法回头查看。
接着他听到那游击队似乎打了英格丽,英格丽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对着英格丽叫嚣,接着英格丽又说了一长串的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人停止叫骂,走到季隽言身边用口音非常重的英文问他,“DOCTOR?”想要确认他的医师身分。
英格丽的声音像在讨饶似的,不断重复说同样的话;但是季隽言仍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隐约猜测她应该是在替大家求情。
那首脑命令手下把英格丽强行架走,英格丽仍然一直高喊着那句听不懂的话,声音愈来愈远。
一个游击队员走过来,很粗暴的把季隽言拉起来推着他向前,他不知道那人是否要处决他,无法反抗只能一味的往前,直到停在一台吉普车旁边。那名游击队员把他的手反绑,然后要他坐上吉普车,接着用很简单的英文单字要他等。
季隽言不敢动,他心想应该是英格丽说他是医生替他求饶,所以游击队才会挟持他一起离开。
所有难民被游击队集中在一起,他们把所有人分成不同的队伍,男的或女的,儿童或伤病全部被分开,然后要他们各自举起手跪下。游击队把儿童和年轻的男女挑出来赶上刚被游击队抢到的军用卡车准备运走,而留下来的人就地跪着不敢动,那画面就跟刚刚国民兵被处决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