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妻子。”他如此说。
“噢,安德烈……”
“我爱你,亲爱的。”安德烈湛蓝的眼眸几乎是恳求的。
“我也爱你。”
“那就答应我吧。”
“这是两回事,安德烈。”她咬住唇。“你不懂……”
“我懂!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合掌圈住她。“你害怕是吧,怕自己一旦走入婚姻,总有一天会像你母亲一样离开我身旁,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是吧?”
“是的,是的,是的。”他说得对极。“我怕,我是怕呀。我现在的心情就像要挣月兑笼子的鸟儿,像要狂奔的野马,我想飞,我想奔驰在无边无际的原野,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做,而这是婚姻无法给我的。”
“我不会绑住你的,你想变成一只鸟,我会让你自由飞翔;你想成为一匹马,我会让你自在的在草原上奔驰。当你倦了、累了,我永远会在家里守候着你。”他真是个好男人,温柔而善解人意。“我不会剥夺你的乐趣,即使在婚后,你还是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
“哈,”她讽刺的冷哼一声。“你会变成一个不快乐的男人。”她就见过一位,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不会的,我的爱会弥补一切。”
“等我旅行回来再谈,好吗?”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等你旅行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安德烈突然变得很强硬。
“别逼我,安德烈。”
“嫁给我吧。”安德烈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捧戒指,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安德烈!”他居然想用这种方法强迫她!
“哇呼!”旁边有人在尖叫。
“老兄,有种!”
“好浪漫哦。”女孩子羡慕地说。
“小姐,你快答应他吧。”
“是呀,接受这个可怜小子的求婚。”
这时,替安德烈求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失眠夜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教人捉狂。她再也受不了,直往门外冲,将所有的笑闹丢在厚厚的门板后。
细雨纷飞,街上一片湿冷,就像她失温的心。她竖起风衣不理会安德烈的叫喊,疾走在冷清的街头。
“对不起!”安德烈抓住她。
她挣开他的抓握,继续往前走。
“听我说,阿曼达。”他的声音又小又轻,充满自责与感情。“求求你……”
她停住了脚步,却不肯回头看他。“别看我,我现在没法面对你。”她怕一旦接触到安德烈温柔的蓝眸,会找不回勇气。“我爱你,请你相信我。”她静静地说,“只是,我……我需要一点时间,请你……谅解。”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的。”他总是如此,一向在法庭上咄咄逼人的他,只有在她面前尽是柔情的展现。“你……去完成梦想吧,不管多久,我会等你的。”他说。“我会努力成为你的支柱与后盾,你永远不需要害怕,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就会看见我,我会给你满满的、满满的幸福。”
他的话让她为之动容,眼泪缓缓地滑下脸庞,但她仍然不敢回头。
一直到现在,她仍在想,如果回头了,是否一切都不会改变?安德烈是否仍然活得好好的?是否仍然温柔地对她微笑?
但——她毕竟没有回头。她飞到了中国大陆,在西藏跟着喇嘛修行,未料,从英国却传来安德烈的死讯。他们说,他是为了救一名酷似她背影的女孩,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上。她兼程赶回奔丧,被安德烈的妹妹夏琳给赶了出来。
“带着你的梦想下地狱吧!”阿曼达还记得她是这么吼骂着。“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呀,为什么死的不是她?她是多么想代替安德烈死去!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再也不爱人。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洗掉身上的罪孽。但——这样还不够,她放逐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如行尸走肉般从这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直到有一天,她差点病死在尼泊尔的一个小村落。她的父亲从英国赶了过来,他默然无语地看她,这个不驯的女儿一直活得很辛苦,他心里都很清楚,却不知道如何解她心中的心结。最后,他递给了她一张飞往台湾的机票:
“台湾……似乎是个很有趣的国家。”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就这么来到了台北。
台北,地小,人多,一个充满矛盾的城市,而它,收容了这样一个矛盾的她。
渐渐地,她开始喜欢这个城市。不过,真正令她依恋这个地方的却是宋沐星。
自从在沙滩疯狂的那一夜后,宋沐星不再碰她。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是不让他吻她的唇,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忘了安德烈,她不想背叛安德烈。但她的心比她更诚实,所以,她为安德烈保留自己的唇,让自己的心不再沦落下去。
经过那一夜,她以为宋沐星不会再理她了,他却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惊奇。他会带她去阳明山看夜景,他会带她去猫空喝茶,他会带她去基隆夜市从第一摊挂到最后一摊。他几乎带她走遍台北,从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说了无数个感人的故事,还说放暑假要带她去环岛旅行。他总是如此,他的计划表里从来不包括她的同意与否。
他变了,不,应该说是变本加厉。他不再动不动就说“我喜欢你”,而是改口问她:“你爱上我了没有?”这句话,一天总要问上好几遍,尤其每次道别时,他会再慎重的问一次:“你爱上我了没有?”他已经把这句话当成了他们见面时的“哈罗”与“再见”的代替词了。
你爱上我了没有?每当他这么问时,她实在很想告诉他:是的,我已经爱上你了,就在那个你叫住我的早晨,你一脸灿笑地站在阳光下的时候。
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回以微笑。
有一种花专门来形容她这样的女人:曼陀罗,那是一株虽然漂亮,却有着剧毒的花朵。宋沐星这样率性不设防的大男孩沾上她这样的女人只会受伤的。他太年轻了,而她太愤世嫉俗了,不管如何,总会有人受伤。她已经伤痕累累,再增加一个伤口也无所谓,但是她不能让宋沐显成为另一个安德烈。
所以,她只能沉默。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有宋沐星的友情。
心如止水了这么多年,阿曼达以为这一辈子要这么孤单的过了,却要命的在这个城市遇见了宋沐星。她常想,如果离开了这里,那分依恋带的走吗?
而她很清楚,她不想离开了,她再也不想流浪了。
唉,宋沐星呀宋沐星,你究竟是我的救赎,还是克星?指尖感到一阵灼热,阿曼达自思绪中醒来,她甩掉烟蒂,从地上看到一堆烟尸,她不由苦笑。
如果得肺癌死了就好了,那么一切就云淡风好了。不过,她毕竟不够勇敢不是吗?否则她早随安德烈去了。
阿曼达忍不住又掏出一根烟,突然,一个冰凉的物体触碰了她的脸颊。她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对上了凌凡嘲弄的笑容,是她的同居人。
“烟抽这么凶,难怪你长不高!”凌凡将手中的可乐丢给她,径自席地而坐。
“阿曼达也睡不着吗?太好了,我们来聊女孩们的事吧。”顾之洁从凌凡身后跳出来。她也是阿曼达的室友,一个很天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