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迸老而美丽的鄂尔浑河,水流清澈,蜿蜒曲折,远远看去,宛如一条蓝色的飘带。而它的四周,更是一望无际的的草海。每到春时,野花烂漫,绿草翠碧,对性喜逐水草而居的牧民们来说,这儿无异是一块风水宝地。自古以来,鄂尔浑河流域连绵数千里的土地也成为了众多牧民们争相抢夺的地方,为此引发的战争更是不胜枚举。但多少年来,并没有谁能真正长久地拥有这块宝地。
现今的鄂尔浑河流域虽已被不少的部落分割而据,但仍不时有争夺的战事发生。生命的喜悦及死亡的阴影,不停地在这条流淌不息、承载了太多重量的河流上演绎着……
时值初春,草原上雪还未完全消融,空气里仍然流淌着冬的冷冽。一名为斛律桀的铁勒族男子带领着他的族人们首先拉开了战幕,草原上短暂的平静霎时间被打破。
这名叫做斛律桀的男子行动敏捷、神出鬼没兼手段残酷,对温驯的归顺者尚能留其性命,但若遇到稍有反抗者,无不是灭族的屠杀。短短数月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众多的领土。
一时之间,斛律桀声名远播,震动草原,并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鄂尔浑河流域周围延绵无尽的草原大地……
第1章(1)
正是鸢飞草长的时节,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一片青绿,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放牧季节。放眼望去,只见星星点点,许多的牛儿羊儿正低头欢快地嬉戏着啃食肥女敕的青草。有风吹过,在青翠的草海上形成一波又一波的草浪,气势磅礴,正是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景致。
远远的,有歌声隐隐传来,仔细听来,唱的是:“杭爱山,杭爱山,高高连天檐。连天檐,接天渊,杭爱黑山间,牧野万里永无边。日儿已下!牛啊!羊啊!快回来啊!回到杭爱山下,那儿才是你的家,那儿才是你的家……”
已近日暮时分,倦鸟归巢,牧民们吆喝着留恋不走的牛羊们,准备回家了。整片的草场上只闻牛羊鸣叫声,间或夹杂着牧民的吆喝声,满是一派平和温馨、生机盎然的景象。
忽然,一阵匆促的马蹄声踏踏地响起,打乱了这一片融融的气氛。有牧民惊异地抬头远眺,无边的草原上一望无际,远远的,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正迅速地移动着,渐渐地,黑点近了,是一匹马——正确地说,是一名骑士正催促着跨下的马儿快速地直驰而来。马驰如风,马上的人微躬着身子,尽量地把身子贴在马背上,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很明显看得出来这名骑士的骑术极精。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人一骑已越过不少的牧民,无视于众人惊愕的神情,马上的骑士仍纵马急驰着,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迹象。
“庆达来!出什么事了吗?”有少女清雅的呼喊声响起。
马上的骑士一勒马缰,急驰中的健马四蹄立起,仰头一声长嘶,稳稳地立住。马上之人仍然稳坐马上,只是声音极为急促,“塔娜!斛律桀的人马正朝我们这儿赶来,我要赶快回去报告族长。”
问话的少女一惊,“确定是斛律桀吗?”
“确定,我认得他们的服饰。”马上的男子有些喘,脸上有着焦虑。
“他们到哪儿了?”
“刚进入我们的领地,但速度极快。”
少女稍一凝思,果断地下令,“那起码还要一个时辰,你快去通知我阿爸备战,这儿的人由我来召集,你们不用分派人手出来了。”
骑士应了声,急急地驰离。叫莫塔娜的少女一头秀发被梳成六七条的小辫子,间杂以一些彩色的绒线,辫梢缀了一些洁白小巧的贝壳。蜜色的脸庞上五官立体而精致,整个人看起来清雅月兑俗。她环视了周围四散的牧民一眼,一双清澄如水的眼里虽然有着惊疑,但并不显得慌乱。从腰间取下一状若笛子的的物事放到嘴边一吹,一阵似笛非笛、似笳非笳的奇异声音立刻响彻整个草原,这是族里约定的有敌来袭时的暗号。眼见牧民们俱都忙碌起来,塔娜也忙忙地赶着四散的牛羊,它们是族人最昂贵的财产,即使是在如此紧急的时刻,也是不容丢失的。莫塔娜一边赶着牛羊,脑海里却不停地思索着,她的族人们明明已经察探到斛律桀的的人马往另一个与本部落相反的地方行进去了,怎么又会突然地出现在这儿的呢?难道,这是他的声东击西之计,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她蓦地一惊,唇角抿起,眼中浮现出深思的表情。草原儿女无论男女都懂骑射之术,而她是现任族长的女儿,亦得已更多的了解族内的一些大事,斛律桀的残暴及骁勇善战她亦听到不少。私心里,她一直不希望战事发生,族内的人丁并不是很多,但在族长的领导下,都已做了最恰当的安排,他们甚至在数天前,就把一些老弱妇孺安排到了较为安全的地方。族人们不会天真地以为斛律桀会放过他们,但却也不肯俯首称臣,任人宰割,所以,唯一的方法,只有奋起抵抗,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只是,虽然全族的人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却仍没想到敌人来得如此之快,尤其是在深信敌人已经西去的错误情报下,这场战争仍是令人有措手不及的感觉。
塔娜很快聚拢所有的牛羊,在外放牧的族人们也都聚集过来。扫视了惊疑的众族人一眼,她简短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势。众人虽然意外,但却并没有太大的惊慌,这一场战争终将是无可避免的,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亦没人甘心示弱,延伦部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懦弱的求饶者。
塔娜简洁地分派人手按着原来定好的计划把牛羊赶到安全的地方。人群很安静,偶有牛羊不知愁苦地低鸣,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是肃然的,原本欢快安宁的氛围早已沉滞了下来,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即将开始……
战斗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更快一些,这是一场人数相等,但却实力悬殊的战斗。原本青翠美丽的草场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地狱,不断地有鲜血飞溅、不断地有人倒下。惨嚎声、兵刃撞击声、刀刃砍入骨头内的闷响声不停地响着……
塔娜挥刀拼命地厮杀着,身上,面上满是污血,分不清是敌人的、族人的、或许是自己的。她的知觉早已麻木,早已在亲眼看到阿爸被敌人一刀刺死的那一刹,就已麻木。她原本在阿爸的喝斥和两名族中勇士的护卫下正往外冲杀,但却在即将冲出包围圈的那一刹那、在杂乱的兵刃撞击声和众多的嘶吼声中,奇异地听到了那一声嘶哑的、属于阿爸的低叫声。她回头,慌乱的眸子茫然地穿过纷乱晃动着的人群寻到了正被一把刀深深地插入月复中的阿爸,她怔怔地看着阿爸焦急地用眼神示意着她快走,怔怔地看着那刀飞快地拔出时飞溅挥洒的、让她心为之碎、肝为之裂的漫天鲜血,怔怔地看着疼她爱她宠她的阿爸砰然倒地……
所以,她回头,不顾一切地往回冲。身旁有族人不断地倒下,鲜血不停地飞溅,她视若无睹,心中、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阿爸!她要回到阿爸身边,她拼命地冲,无所顾忌地冲杀着……
只是,她看不到,无论怎样努力还是看不到阿爸的身影,身旁仍不停地有人倒下,有敌人,但更多的却是那些曾是如此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又一道人影砰然倒在她脚下,是护她突出重围又随她冲回来的两名勇士之一。塔娜痛到极致以至于麻木的眼缓缓扫向眼前站立着的高大敌人,他的嘴角有着一抹不屑的冷笑,满面的鄙夷,满眼的漠然,手中分明是提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大刀,但他就那样昂然地立在那儿,不理会身旁疯狂的杀戮,亦不理会随时有可能砍到身上的长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些不停倒下的身影、不断消亡的生命,在他眼中看来,竟似不能引起他丝毫的注目或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