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钟响过后约莫五分钟,无法安安分分坐在教室的几个男学生,从外面的走廊向教室里喊:“那个实习讲师来喽!”
大家一听,有些人已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等着开始上课。但是,大部分的同学仍兀自高谈阔论。毕竟那个讲师是只菜鸟,而且还是“实习菜鸟”,谁理他呢。
樊爱将椅子往后斜靠向后面的桌子,两只长腿搁在自己桌上,右手拍运着篮球,砰砰砰的规律声音没有间断过,一样不受“老师来了”的影响。
还要再撑两堂才能吃饭呢,肚子已经有点饿了,希望等下不会饿到睡着才好。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匡砰!
随着‘传说中’的实习讲师踏入教室,樊爱跌下椅子,月兑离掌控的球则一路滚向那双穿着樊爱叫不出名字、但看得出很贵的皮鞋的脚边。
四、四十块?!
莫慎云弯,轻缓地拾起脚边的球,目光准确无误地看向张着嘴巴、一副像被食物噎到一样的樊爱,仿彿早就知道她坐在那个位子了。
“你的球。”
柔和的嗓音从他好看的薄唇中逸出,这时她才意识到,不知何时,整个班级已是静默状态。
由于他的语尾音调没有上扬,樊爱以为他的意思是要将篮球还给她,所以她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后,便走上前准备要将球拿回。
他不会就是那个实习讲师吧?他不是只是大学生而已吗?讲师……那他到底几岁啊?
手伸出去,却扑了个空,她呆呆地看着莫慎云拿着球转了个方向,走到讲台上。
“课堂结束后,再还你。”将教材放在讲桌上,莫慎云转头对她说。
一句话,宣示了他的确是那个实习讲师的身分。
般……搞什么啊!怎么他老是这么突然呢?突然把帐单丢给她去付钱、突然把她的球拿去……
他该不会是想以此威胁她用那四十块将这颗破球赎回吧?
莫慎云没理会表情呆然的樊爱,他清了清喉咙,以沉稳的音调向台下说:
“各位同学,我是代李教授来替大家上暑修英文课的。虽然名义上是你们的老师,但还是请各位同学多多指教。”他朝全班微微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他对呆站在一旁、两手还在半空中伸得直直的樊爱微微一笑。“樊同学,能不能帮我请外面走廊上的同学们进教室呢?”
樊爱一愣。他记得她?
“呃……喔、好。”结结巴巴地回应完,却听见身后传来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老师不是还没点名吗?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难不成他们早就认识了?”
“会不会其实这个讲师是樊樊介绍来的,不是校长请来的?”
“怎么可能!你以为对方是‘麻辣鲜师’里的不良老师啊?樊樊怎么可能认识‘老师级’的人物。”这个同学的推测赢得大家的认同。
最后,有人提出了结论。
“樊樊,原来你的素行不良已经红到校外喽!”
樊爱转过头送给那个同学一记卫生眼,不想多做解释地大步走到教室外。
“喂!没听到老师说已经上课了吗?还在外面混!”她朝走廊上的男同学们说。
她两手插在口袋,两脚站得开开的,很像发号施令的大姐大。
“咦!我们的樊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老师的话啦?你不是一向都是老师们的死对头吗?”男同学们戏谑地开她玩笑。
樊爱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抬起长脚就把他们一个个踹进了教室。
“轻点、轻点,你好歹也是个女生耶!”被踹到跌进教室的男同学们揉着摔疼的说。
“用说的听不懂,非要人家动手动脚,你们几个欠扁啊!”后面跟着回到教室的樊爱甩了甩脚说。
讲台上的莫慎云低低笑着,发现自己很怀念她那一身令人难忘的野蛮性子。
“我记得我是要你用‘请’的。”看着一票摔在讲桌前的男学生,他对樊爱说。
樊爱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同学已代替她回答。
“老师,你不懂啦,这是‘樊樊式’的请法啦!”
“樊樊式?”莫慎云很玩味地睨了眼樊爱,后者心跳快了两拍。
“对啊,就是快、狠、准,不说废话的。”同学解说。
“恩。”隐忍着笑意,莫慎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效率许多。”
“樊同学,谢谢你。”他慎重地向樊爱道谢,有趣地发现刚刚很强势的她,现在居然显得局促。
“呃……呃……没关系。”樊爱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登时让全班哄堂大笑,也让莫慎云的嘴角微微牵起。
她真的很有趣。
樊爱也发现自己讲错话了,她困窘地闪避他的目光。
“没、没事的话,我回座位了。”天!今天所有的事都在状况外。他怎么会被请来这里当讲师?
她以为她跟他只会有那一面之缘,他却意外地成了“展青”英文暑修班的代课讲师!
她以为他早忘了她,他却还记得她!
她以为……以为自己也早把他忘了,却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还记着他欠她四十块!
还有……还有她竟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期待再次看到他。
“各位同学,我们先翻开课本……”
因为樊爱,莫慎云很快地便取得了班上同学们的注意力。虽然一开始大家是基于好奇他与他们学校风云人物的关系而将视线焦点放在他身上,但后来,却被他的幽默及博学多闻所折服。
两堂英文课下来,不时有同学主动发问,有时也会因为莫慎云偶尔的趣谈而全班发笑。
努力做着笔记的樊爱,在偶然与讲台上的莫慎云目光交会中,不时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她移开目光之后就假装自己是在看被他摆在讲台角落的篮球,但没多久,双眼又不由自主地回头捕捉他,然后每一次都发现他像是早料准她去而复返的眼神般,幽深的瞳眸里总是闪着笑意迎接,接着,在她尚不知如何面对他眼里的笑意时,他便先一步将视线移了开,莫名地让她有种顿失方向的错觉。
这两堂课,樊爱没有睡着,也感觉不到肚子饿,她只怨恼着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声掩盖了他好听的说话声。
这大概能算是她有史以来上得最“专心”的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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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张信用状上第四十二项的意思是……”说到一半,下课钟声响起。
莫慎云抬起头,朝全班浅浅一笑。
“为了不耽误大家宝贵的下课时间,有关此份信用状的其它事项说明,欲知详情,下回分晓了。”
讲台下是一双双“你够上道”的眼神。
“好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专科生早已不兴什么“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的客套话了。莫慎云一宣布下课,同学们个个背起早已整理好的书包,准时地离开教室,只剩几个男女同学围在讲桌旁叽叽喳喳。
会来暑修的学生,别期待他们围在老师身旁是在问课业上的问题,多半不是拍马屁就是聊八卦。
“老师、老师,你说真的,你是不是认识我们家樊樊?”
“老师、老师,是我们家樊樊介绍你来我们学校的吗?”
“老师、老师,我跟樊樊交情还不错,这次暑修的英文考试你可不可以稍稍放点水?”
莫慎云对于这些问题多半是浅笑不作答,搞得每个学生天马行空的胡乱想像,愈问心愈痒,愈问愈热烈。
“对了,老师,我们家樊樊的篮球还被你扣押在这里对不对?我帮你拿去给她。”一名男同学指着被放在讲台角落的篮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