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累得气喘吁吁。
“啊呀,你好,”她说,“我来看你。我感到那么孤独。彼得走了,想到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他,我多么心酸啊。”
“这的确使人难过。”
“当然啦,他常常出丑,不过我很喜欢他。现在我失去了两个哥哥。”
“进来吧。”我说。
“我想,康南还没有回来吧?”
“是的,我想,在半夜之前他是不会到家的。他今天早晨写信来说他还有事需要处理。我断定他明天会回来,你难道还不进来吗?”
“你知道吗,我倒是希望你独自一人在这里。”
“是吗?”
“我想看看小礼拜堂……那个圣体遥拜窗,你知道,自从你给我捎来詹森小姐的信息,我一直很想看看它。彼得在这儿的时候我没说,他会嘲笑我的热情的。”
“你现在想看吗?”
“是的,请吧。对此我有个想法。镶板上也许还有扇门,通向房子的另一部分,如果我们能够发现这个门,康南回来以后告诉他,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对,”我表示赞同,“那是自然的。”
“那么,让我们去吧。”
我们穿过大厅,在我们走的时候,我抬头往窥视孔瞟了一眼,因为我有一种神秘的感觉,有人正在窥伺我们。我暗想我看到上面那儿有动静,但是我不能肯定,因此也就没有吭声。
我们走到大厅的尽头,穿过门,下了石阶,来到小礼拜堂。
这个地方潮气很重,我说:“从这股潮气看,仿佛多年没有用过了。”我的声音在那里神秘地回响着。
塞莱斯蒂尼没有回答。她点燃了祭坛上的一支蜡烛。我望着闪烁不定的烛光在墙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让我们进到圣体遥拜窗里,”她说,“从这个门进去。圣体遥拜窗本身还有另外一个门,通到四面有墙的花园。麻疯病人就是从那条路进小礼拜堂的。”
她高高举着蜡烛,我发现我们来到一个小房间。
“就是这个地方,”我说,“它比大多数同类型的房间都要大。”
她没有回答。她正用力去按墙壁上的各个部分。
我望着她那长长的手指在忙碌着。
蓦的,她转过脸来,朝我微笑着。“我总是有个想法,在这个家的某个地方有个牧师的洞……你知道,住家牧师的一个密窟,女王手下的人来时,他就从这里快步跑进去。事实上,我知道有一个特里梅林确实儿戏似地产生了想做罗马天主教教徒的念头。我敢发誓在哪个地方一定有个牧师的密窟。如果我们找到的话,康南会高兴的。他就象我一样……就象你将来一样爱这个地方。如果我找到的话……这将是我能给他的最佳结婚礼品,不是吗?说到底,对于想什么就有什么的人来说,你又能送给他们什么呢?”
她踌躇了一下,由于激动声音也突然高了八度。“等一下。这儿有什么东西。”我走了她,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镶板往里移动,显露出它是一扇狭长的门。
她转身望着我,看上去她与往日判若两人。两眼由于激动而闪着光。她把头伸进隙缝里,正要向前迈步,这时她说:“不,还是你先进去,这儿马上就是你的家了。你应当第一个进去。”
我看出了她的激动,我想象着康南将是多么高兴啊。
于是,我走在她的前面,闻到一股难以辩别的刺鼻气味。
她说:“快瞅一眼。也许那里有一点恶臭。当心!可能有台阶。”她高擎着蜡烛,我看到有两级台阶。我下了台阶,就在我下台阶的时候,身后的门关上了。
“塞莱斯蒂尼!”我惊恐地喊着。但是听不到回音。“开门哪!”我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是我的声音被黑暗所吞没,我意识到自己成了一名囚徒——塞莱斯蒂尼的囚徒。
黑暗把我禁闭在里面,我又冷又怕——气味难闻、令人厌恶。恐惧向我袭来。我怎么能解释那种恐惧?那是不可言状的。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知道那种滋味。
种种想法——种种骇人听闻的想法——似乎在我的头脑中连续猛击着。我一直是个傻瓜。我落入了陷井。我接受了似乎是明显的一切,走的是她指引的想除掉我的路。我象一个傻瓜似地竟从没有过任何怀疑。
我的恐惧就象麻痹我的全身那样麻痹了我的头脑。
我感到恐怖。
我上了两级台阶。我用拳头捶着现在仿佛是一堵墙壁的东西。“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我哭喊着。
但是我知道我的声音在圣体遥拜窗外是听不见的,人们何时才来小教堂呢?
她一定溜走了……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到过这个家。
我是那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听到我的声音在哭诉我的恐怖,这使我更添上一层新的恐怖,因为,一时之间,我辩认不出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感到疲惫不堪,软弱无力。我明白一个人不可能在这黑暗、潮湿的地方活得很久。我使劲地抓着,直到把我的指甲都弄破了为止,我感觉到十指鲜血淋漓了。
我开始四顾,因为此刻我的眼睛对黑暗已经逐渐习惯。这时我才看到我并不是孤单一人。
有人已经在我之前来到了。艾丽斯的残骸就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了她。
“艾丽斯,”我尖声喊叫着,“艾丽斯。这是你吗?原来你一直就是家里的这个地方?”
艾丽斯没有任何答复。她的双唇已经沉默一年多了。
我双手掩面,不忍心再看一眼。到处都是死亡和腐烂的气味。
我在盘算:艾丽斯被关在这里面后活了多久?我想知道,因为,我可能指望活上那么长的时间。
我想我一定晕过去了很长时间,当我苏醒过来时神志迷乱。我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胡话;那一定是我自己的声音,因为那不可能是艾丽斯的。
我至多只达到半意识状态,不过,似乎我的意识部分就理解了那么多。
在那黑沉沉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方度过的时间里,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马撒吗?我是艾丽斯吗?
我们的经历是那么相象。我相信形式也是一致的。他们说她与杰弗里一道跑了。他们也会说我和彼得一道跑了。我们的离别在时间上安排得多么巧妙。“可是为什么,”我说,“可是为什么……?”
我意识到我在窗帘后面见到的影子是谁的了。这是她……那个恶魔般的女人的。她知道那个小日记本还在——就是我在艾丽斯的上衣口袋里发现的那本——便到处寻找,因为她知道那能提供给人们一些细小的线索,从而导致阴谋的败露。
我意识到她并不爱阿尔文,她以她的和蔼可亲的态度欺骗了我们所有的人。我知道她不可能爱任何人。她利用阿尔文,正如她利用别人一样,也正如她将要利用康南一样。
她爱的是这座府邸。
在神志恍惚的时刻,我在脑海中勾画出这样的画面:她从威德登山庄的窗口向小海湾这方极目远眺——垂涎一座府邸,那贪婪的样子与男人垂涎女人,或女人垂涎男人一般无二。
“艾丽斯,”我说,“艾丽斯,我们都是她的牺牲品呀……我和你都是如此呀。”
我想象艾丽斯对我说话……告诉我在杰弗里乘火车去伦敦那天,塞莱斯蒂尼如何来到这个家,告诉她在小礼拜堂的重大发现。
我看到艾丽斯……面色苍白、容貌美丽、弱不禁风的艾丽斯对于这个发现高兴地喊叫起来,向死亡迈出了那致命的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