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再一次,宋应星因她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
“刚开始她对于我一直住在台北不回家很生气,不能理解我为何喜欢在外地『趴趴走』。后来,她和几个阿姨、婶婶讨论后的结论是,因为我还没结婚,所以没定性,只要赶快结婚就没事了。从那天开始,我妈就积极地、无所不用其极地要我相亲。”
语毕,晓伦盯着面无表情的宋应星看,心里默数:一秒、二秒、三秒……数到十秒时,宋应星终于控制不住颜面神经地爆出大笑。
“喂!你答应我不笑的!”虽然心里早知道他一定会笑,但晓伦仍忍不住发飙。她搜寻着凌乱的桌面,顺手抄起汤匙想往他的笑容扔去。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对不起,”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拚命想忍住笑,最后只好用一连串的咳嗽声作掩护。“对不起,一时控制不住。”
晓伦还高举着汤匙,狠狠地瞪着他。
“所以,妳说的自由就是指……这个喽?”宋应星赶紧提出问题,好躲避她手上的攻击。
她撇撇嘴,当地一声丢下汤匙。
“嗯。”
“那……习惯呢?是因为住台北住习惯了吗?”
“不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的自由,所以不想回去。”
“这样喔!”宋应星像了解似地点点头。
“唉……不过最近这样的自由可能就要不保了。”晓伦嘟起嘴,一脸烦恼。
“怎么说?”
“我妈前两天打电话来说,既然我一直躲在台北不回去相亲,她打算带着一票男人组成相亲团来台北找我。”她叹气道。
“啊?这么猛?”宋应星露出诧异的目光。“妳妈妈这么想把妳嫁掉啊?”
晓伦眼里闪过一抹怒火。“你好像很幸灾乐祸的样子?”
宋应星随即举手投降,道:“我哪敢啊!只是对于令堂的举动作为很……佩服而已。”他小心地选择措辞,怕一不小心又惹毛了她。
“我妈的确很夸张,事实上,我外公出产的一票女儿都很与众不同。”晓伦突然笑出来,眼中的愤怒及烦恼已飘逸无踪。
晓伦开始说起母亲和其他六个姊妹的“丰功伟业”,特别是表姊碧琪当年被迫相亲,却因姊夫的故意阻挠而相不成亲。结果,阿姨非但没有气馁也没有就此放弃,反而突发奇想地带着对方一行人跑到碧琪办活动的饭店继续相亲。
宋应星兴致勃勃地听着,不时发出笑声。
“然后呢?真的相亲成功啦?”
“才没咧!后来我姊夫一收到消息,立即跑来破坏,当场把我姊强行拉走,简直媲美八点档连续剧,超有男子气概的,浪漫到不行!”
晓伦越说越高兴,她的双颊许是因为火锅热气的蒸熏,又或许是因为说得太过激动而显得粉女敕红润,镶嵌在粉颊上的一双眼睛,深邃透亮,眼中不时流转着瞬息万变的色彩。她眉飞色舞地说着,整个人充满了耀眼的活力。
宋应星不自觉地看呆了。
“喂、喂!”晓伦伸手推了推他。“宋应星!你听到睡着喽?”
他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然看得痴了,倏地一股羞赧刷热他的脸。
“没有啦!”他急急否认。怎能承认自己是看她看到忘我了?这实在太奇怪了!
晓伦不满地吐槽,说他没礼貌,宋应星都没反驳,最后他受不了了,只得以问问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最后呢?妳该不会真的让令堂组相亲团来台北找妳吧?”
晓伦微致叹气。“当然不可能啊!要真的让她这么做,我颜面何存啊?”
“为什么妳这么讨厌相观?”
她没好气地睐他一眼。“当然!有谁喜欢相亲?那种感觉好像间接承认自己没行情似的。再说,两个陌生人为了结婚的目的而被迫认识,见完面后双方家长和媒人都迫不及待地问妳感觉如何?喜不喜欢?什么时候结婚?拜托!才短短见过一次面,连对方的品性、个性都不了解,就要我说喜欢、甚至论及婚嫁,光是想象就让我头皮发麻。”
宋应星莞尔一笑。“不一定要马上结婚嘛,可以先交往看看啊!”
“是喔,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以结婚为前提而交往,不难想象彼此都不可能展现真实的一面。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压抑自己真实的情绪、掩饰自己的缺点,不但自己矫揉造作、劳心费神,对方呈现的也不见得是真面目,这样虚假的交往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干么去浪费时间?”
“哈哈~~妳还真是一针见血、坦率得可以。我可以相像,如果妳真的去相亲,那些男人不被妳吓死才怪。”
他的话惹来晓伦一个鬼脸,他赶紧闭紧嘴巴不敢再说,但嘴角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其实,我也有点挣扎。偶尔也会有很想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这时我就想,也许去相亲也不错,可以多认识人、多一点机会。可是,我又很怕万一来个猪头,为了两家的面子又不能断然拒绝,还得委婉地暗示。如果对方识相那还好,最可怕的是如果对方不但猪头还兼白目,无论暗示明示都听不懂,还天马行空地幻想两人的未来,甚至讨论起婚礼细节、婚后如何生活、该生几个孩子等等……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失手杀了对方,那可是人间惨事。”
他灿然大笑,笑到全身发颤。天啊,跟她在一起他真是笑声不断,她描述事情的功力是他见过最厉害的,无论是悲惨的、正经的、严肃的,一经过她嘴巴,立即变成活泼生动的趣事。
原本板着脸的晓伦,看他笑不可抑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良久,他才止住笑,眼神澄澈地望着她。
“其实只要敞开心胸就行啦!谁教妳把相亲交往搞得跟攻防战一样,还幻想得那么恐怖,这世上靠相亲结婚的人比比皆是啊!”
晓伦咬了咬唇。“你的言下之意,是赞成相亲喽?”
宋应星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你和李小姐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呢?”晓伦不想显得咄咄逼人,但还是控制不住微酸的语气。
他愣了一下,想了想。“其实仔细一想,我们好像就是相亲交往的。”
晓伦呆住了,眼睛因吃惊而睁大。“怎么可能?你、你们不是世交、青梅竹马吗?”
他笑了笑。“是啊,不过李家在我八岁,也就是佳柔六岁时移民到加拿大去。那之后两家很少互动,直到去年李伯父在加拿大投资失利,再度将生意转回台湾,我们两家人才又有联系。重新联络的两家母亲,在偶然的谈话间订下了相亲之约,也就是在那次相亲之后,我们才开始交往。”
晓伦听完久久不语。“那么你觉得如何?”良久,她才吐出一个问句。
“什么觉得如何?”宋应星失笑,搞不懂她问题的重点。
“和她交往的感觉啊?”
“很好哇!很正常啊!”
晓伦有点想昏倒的感觉,她哼笑道:“这是什么形容词?我从未听过有人用很正常来形容一段爱情,你们又不是搞同性恋、也不是什么不伦恋,哪有什么正常不正常?”
宋应星皱起眉。“妳到底想知道什么?”
晓伦吸了口气,慎重其事地问:“你爱不爱她?她爱不爱你?”
“应该吧!不然干么交往?”
“应该吧?”这是什么烂答案?晓伦顿时生气起来。她嘟着嘴,重重地往椅背一靠,像是懒得再和他说话似地撇开脸。
“怎么了?”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你连自己爱或不爱都搞不清楚,难怪你女朋友会这么没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