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侯衍那双邪气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
“嗯……嗯!”她硬着头皮点头。“我家、我家是单亲家庭,只剩、只剩一个妈妈,”爹地原谅我,我不是故意咒你死。“我是、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必须帮忙分摊家计,迫切需要一份工作。”
薛海蕾好不容易才编出一连串谎话,说完已是满头大汗。
“也就是说,妳和妳母亲相依为命,妳母亲必须靠妳出外工作,才能继续过日子。”侯衍轻轻松松的帮她下结论,下得她好感动。
“就是这样。”不愧是掌控好几百亿资产的人,随便几句话,就帮她月兑离谎话的深渊,佩服佩服。
薛海蕾这头迸出感动的泪光,侯衍那厢却流露出兴味的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薛海蕾。
这个小妮子当他是白痴啊!
他几乎想放声大笑。
哪一个“穷苦人家”,手里会拿着最新型的数字相机到处拍照?他若没记错的话,她手上那台相机最少值台币两万多块,而且台湾还买不到,因为还没上市。
“让我猜猜看,妳的老家一定不在台北,而是南部对不对?”他主动帮她编造身世,薛海蕾只有点头的分。
“嗯嗯。”她点头如捣蒜。“你好厉害,我的老家的确不在台北,而是更南一点的地方。”逗点她可没说谎,澳门的地理位置在香港再过去一点,和台北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哦,有多南?”他狡黠的反问。“嘉义、台南,还是高雄?”
“呃,都不是……在屏东。”薛海蕾的舌头差点打结。
“屏东?屏东的哪一个地方?”他继续追问。
“垦、垦丁。”妈妈咪呀,台湾南部她就只去过那个地方,再问她可就要穿帮了。
薛海蕾在心中默默地恳求上苍,别让他再继续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只见侯衍露出一个邪气难懂的眼神,要笑不笑地打量着她。
就一个说谎的新手来说,她的表现算不错,只可惜漏洞百出。这话怎么说呢?她说她住垦丁,可他敢打赌,她连垦丁的特产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她的国语带有一点外地的口音,虽然她极力掩饰,但仍然听得出来,她、不、是、个、台、湾、人。
那么,她究竟是哪里人,这点相当值得玩味。她的国语说得不错,甚至比一般的台湾人都好,但问题在于她的气质,似乎似曾相识。
忽地,一张红通可爱的小脸,和眼前苍白紧张的面孔重叠,将他带往时光隧道。
隧道中的漩涡七彩旖旎,夹带着错乱的时空,在他眼前翻转飞滚。他试着在和成一团的记忆图板中,抓出独立的色彩。试着在一格又一格快速朝他袭来的记忆片段中,网住最重要的那一块。
终于,他抓住了多年以前,留在他心中的娇俏容颜,和她那双恍若可以装得下世界上所有惊奇的大眼睛。
“我、我就住在垦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薛海蕾以为她露出了破绽,于是忙着补救。
侯衍直直地盯着她的大眼,年少时的记忆或许淡褪,但她那双精灵似的眼眸却未曾改变,难道是她?
“垦丁是个好地方,我也很喜欢去那里玩。”他淡淡的结束第一个阶段的拷问,开始怀疑她是否是多年前那个女孩,但他实在不确定。
既然无法确定,那干脆把她留下来直到他确定为止,看来只有这么玩了。
“妳说妳想在饭店工作?”他看似无心的一问,重燃起薛海蕾原本已经稍稍消退的希望。
“是的,侯先生。”她乘机点头。“我从没有过在饭店工作的经验,你的饭店又建得这么漂亮,请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
“漂亮的饭店多得是,妳不一定非得在我的饭店里面工作不可。”虽然已经决定要录用她,他还是逗她。
“话是没错啦!”她吞吞口水。“但我就是想在你的饭店工作……呃,我想服务人群。”在他好笑的眼神下,她临时改口。“对,我想和人群接触。你知道,我从小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又没有兄弟姊妹,性格难免有点孤僻……”
她越讲头越大,家里所有人都被她咒光了,要是她哥哥知道她连他也拖下水,铁定饶不了她。
“所以妳想藉由这个机会接触人群、服务人群,我了解。”侯衍几乎因她明显的扯谎而爆笑出来,最后还是强忍笑意,假装严肃的点头,薛海蕾也因此燃起更炽热的希望。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看来有望哦,他一直点头。
“很好。”他忍不住微笑。“我一向最喜欢帮助年轻人,尤其像妳这种的。”又笨又蹩脚,十足的休闲时娱乐。
“真的啊?谢谢你。”薛海蕾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晓得要把握机会。
“不客气。”侯衍努力憋住大笑的冲动,尽可能正经的问:“妳想在哪一个部门工作呢?”
这一问,立即问出她兴奋的眼神,和急迫的语气。“我想在房务部工作!”
不愧是蹩脚的间谍,皮还没包好就先露馅儿,侯衍差点因此而暗自笑岔气。
“就房务部。”他允诺,同时暗骂她笨蛋。
一般没在旅馆业待过的人,哪搞得清楚大型旅馆的部门要怎么分?她一口就咬定要去房务部,已在不知不觉中曝露出身分,她却浑然不知。
就在侯衍对着一脸兴奋的薛海蕾微笑时,薛海蕾的脑袋里面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佳得饭店集团中,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它的客房。据说它旗下的饭店,无论是休闲山庄,或是商务旅馆,都装饰得美轮美奂,而且符合主题。就拿她现在的所在地--凡尔赛大饭店来说,光一问小小的会客室,就让人有如置身法国宫廷的错觉。更何况她听说这家饭店每一个房间的设计都不同,同时也都是秘密,除非你每个房间都住饼,否则不可能了解每一个房间的设计。她还听说佳得饭店集团旗下所有饭店的设计,都出自侯衍好朋友之手,因此没有资料外流的危险,再加上他又拒绝所有建筑设计杂志的采访,更突显饭店的隐密性及独立性,难怪她会想到房务部工作。
想想看,能深入世界上最神秘的饭店内部,怎么能不教人兴奋?侯衍甚至脸到不许客人携带摄影器材及照相机,一律收到大厅的保险柜统一保管,等客人外出再拿给他们使用。然而即使他的规定如此严苛,慕名前来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因此她一旦有了这个机会,便一定要把握,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容易就能深入敌境,薛海蕾不禁露出兴奋的微笑,相信前途一片光明美好。
在开始她美好的前途之前,侯衍反倒先给她考验,这个考验就是请她吃饭。
“你要请我吃饭?”面对侯衍热切礼貌的邀请,薛海蕾可爱的苹果脸上写满错愕,修长的手指直指自己。
“对啊,我请妳吃午餐。”侯衍顽皮的一笑,今天他穿得很正式,和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配,也和她的心情不配。
“谢谢侯先生。”她只想赶快开始刺探军情,根本不想吃饭。“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房务部清洁人员,恐怕不够资格和你一起用餐。”还是快快放她一马,让她去拍照……
“胡说,薛小姐。”侯衍的微笑不容拒绝。“每个人都需要吃饭,就算妳只是
一个房务部的清洁人员,仍然会肚子饿,更何况妳根本还没跟房务部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