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芥末沾太多了。”伊凯文温柔地伸出手拍拍谭得雅的肩膀,后者几乎快被芥末呛死。“吃生鱼片是不能沾这么多芥末的,看得出你是这方面的生手,要不然就不会呛到了。”
常吃生鱼片的人都知道芥末不能沾多,否则容易盖过生鱼片的原味,和呛伤喉咙。
必於日本料理的门道,谭得雅其实一点也不懂。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什么事都不懂的模样,如今他这番话,倒像是指控了。
“呃,董事长……”她忽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突兀地喊了伊凯文一声。
“嗯?”他也放下筷子,专注地看她,看得她怪不好意思。
“我其实不常吃生鱼片。”
“我知道。”
“还有我在公关工作方面,其实没有太多的经验,那天会突兀地跑去你面前要工作,只是单凭一股对这份工作的热忱——”
“看得出来。”
“董事长……”谭得雅没想到,她的诚实招认,竟然只换来伊凯文一连串谅解时眼神,不由得为之一惊。
“我喜欢诚实的人。”他笑呵呵。“而且我说过,你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实在不需如此紧张的。”
在他的提醒下,谭得雅这才发现,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握紧拳头,这会儿两只手早已变成青紫色了。
她连忙松开拳头,将双手藏在身后。这个天真的动作又引来伊凯文的低笑,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咳咳,谭小姐。”伊凯文尽量控制住笑意,避免她觉得尴尬。“我突然想起,我们好像从来没聊过彼此的背景。”
这倒是真的,他只是爽快的答应要录用她,从来没调查过她的身家,说起来还真有些粗心大意。
“我的背景很简单,说出来就怕你会睡著。”谭得雅不介意说出她的身世背景,只怕他会无聊到频打呵欠。
“说吧,我听著。”伊凯文不想告诉她,她的身家调查报告此刻就正躺在他的办公桌上,不若她想像中那么单纯。
“是你自己要我说的哦,睡著了不要怪我。”受他轻松的表情影响,谭得雅渐渐能够放松自己,甚至和他开起玩笑来。
伊凯文只是点头,两手的手肘撑住桌面,十指交握,专心一致的听她说话。
“我……”尽避她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大半生说给伊凯文知道,但真正开口的时候,她不免犹豫起来。
“说啊!”他笑笑地鼓励她把话说完,带给她重新开口的勇气,她点头。
“我生於一个小康家庭,父亲是买卖水果的中盘商,母亲是一般的家庭主妇,家中还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我排行老大。”
换言之,她是个“水果妹”,难怪皮肤这么好。
“你一定常常吃水果喽。”伊凯文猛盯著她脸瞧,瞧得她挺不自在,赶快转移话题。
“家里水果多嘛!”干么老盯著她的鼻头看,她的鼻头有长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你的鼻尖沾到米粒了。”他突然伸出手扫了一下她的鼻头,她差点当场跳起来。
“哪里有……”她手忙脚乱的模模自己的鼻头,却发现他正不慌不忙的把那颗米粒放入口中咬嚼,吓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继续。”他笑著催促她接下去说她无聊的故事,她只得收回惊讶的眼神,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
“然后我从小成绩平平,大学考了两次才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了几年。后来深感到自己的学识不够,就把工作几年存下来的钱拿去美国读了两年MBA课程,前两个月才刚毕业回来,之后就在我们公司工作了。”
MBA的英文全名是MasterofBusinessAdministration,也就是俗称的企业管理硕士,近年来相当热门。
“所以你在美国读了两年书,但没有实际经验。”伊凯文指出重点。
“嗯,不!”她先点头俊摇头。“我的意思是,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经验,出国之前,我还是有些工作经验的……”
面对他的质问,谭得雅显然非常困窘。伊凯文却相当满意她的回答,她说的大多是真话,只有一小部分没有完全说出来。
“你为什么一定要执著於公关方面,别的工作不可以吗?”MBA的课程有很多种,没必要非得在公关上打转不可。
“呃……”谭得雅又一次被他考倒,思索著该怎么回答。
伊凯文面带笑容地等她的回话,预料她编不出更好的藉口,因为她羞於开口。
这正是她没有完全说出来的那一部分,根据调查报告显示,她是个很内向、不活泼、超没自信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像她这种个性,压根儿不适合从事公关,他也弄不懂她为什么来做这份工作。不过不打紧,反正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好好利用。
“没关系,你若想不出来就不必回答我,自己开心就奸。”对,就是这样。她只需要好好发挥她鲁莽的天性就好,其余的,她不必管,也不需要她管。
“谢谢董事长,你人真好。”谭得雅下了解他脸上笑容背后的真正涵义,只觉得他为人亲切,肚量又大,是最好的上司。
闻言,伊凯文但笑不语,水漾的凝眸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事长,我能不能请问你一件事?”谭得雅鼓起勇气问他她憋了好久的问题。
“尽避开口。”他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为什么用我?”
伊凯文脸上的笑意顷刻消了几分,说她笨,有的时候却又挺机警,提出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记得好久以前你也曾问过相同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回答你了。”他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又丢回到她身上,谭得雅一样迷糊,不记得她什么时候问过这个问题。
“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
“你问我为什么把公关室的人员全都换掉,我告诉你尽避放手去做,我一定支持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伸出手轻碰了一下她的面颊,温柔的态度,更接近宠爱。谭得雅心跳之余,依旧没忘记她原先的问题,他的回答,根本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这跟你为什么录用我没有关系——”
“烤鱼来了。”伊凯文微笑地打断她的话,故意挟走她盘中的鱼。“我最喜欢吃烤鱼,不介意我把你的鱼都吃掉吧?”
如果她还有什么话想问的话,也在这刻全忘光了。他正拿起她的筷子挟菜,等於是跟她间接接吻。
“我……一点都不介意,真的。”她呆呆地看他清光她盘子上的鱼,好希望此刻能和它交换身分,滑进他肚中。
“那就好。”他笑笑,明白她已经中计,不再提他为什么录用她的事,她却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你在美国的时候,是靠什么维生?”
这一问,差点没害他的喉咙被刺梗到,连吞了好几次口水,才把鱼刺吞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伊凯文弄不懂她说话的逻辑,难怪资料会说她沟通能力有问题。
“我的意思是,你在美国是靠什么生活?”她解释。“杂志上说你这个人很神秘,在回台湾之前,几乎从不过问公司的事,他们也挖不到你的过去。”想八卦杂志是何等的神通广大,也有他们挖不到的事,可见他多神秘。
“我搞艺术。”伊凯文轻轻松松就想唬弄过去。
“哪方面的艺术?”听到“艺术”两个字,谭得雅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什么艺术都有。”他不想在这方面多做解释。“比如说我们眼前这条吃剩的鱼,就是最佳的艺术题材,可以激发许多创作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