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妃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浓烟里。
她的喉头一紧、胸口一窒,险些就要落泪。
是的,他已不再只是礼貌地、若即若离地敬称她为娘娘。
在这个关头,他终于肯喊她一声璃儿。
琉璃,这是她的名。
这个温厚美好的声音,终于唤醒她某些甜蜜的回忆。此刻,她的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
“娘娘,我们走吧。”琬儿扯扯甄妃的袖子。
甄妃轻轻地点头。
被人群簇拥着移动,木造宫殿被烧得必必剥剥地响。甄妃直直往前走,心底对于此处没有一点想要回首的眷恋。
她只求能够再见他一面。
只是,当南宫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闯入长生殿,在花费了好些时间从慌乱的人潮里找到快被挤扁的瘦小身影后,便背着小皇子,使着轻功,闪着呛人的浓烟、灼人的火舌,好不容易逃出宫殿。
然而,他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天,霎时变色。
一阵狂猛吹起的大风助长了火势,让火势益发热烈,大片寝宫,成千成百的楼阁、珍宝,甚至是人命,皆在一瞬间被烧成灰烬。而这是赫连氏放的大火。
亡命的人当中,也包括了甄妃。
蔚朝,在这一刻倾灭。
望着已成废墟的宫殿,南宫澈抱紧蔚青,暗自下了决定。
“师父,我们要去哪里?”蔚青的眼里有着沉着的神色,如南宫澈一般平稳。
面对这样的大劫,他才八岁而且瘦小,但却不慌张。
“到山上。”
“哪座山?做什么?”
“我们上俪人山。山上可好玩了,有大片的空地,师父教你习武、教你读书。”
“好,那我们就去吧!”
这是发生在京城北方的一个故事。
第一章
十六年,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过了。
赫连王朝也屹立了十六年。
这天,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一切美丽的景物引逗着姚姝姝,令她有了偷偷溜出门玩的念头。
只可惜,有点困难。
用完早膳,姚姝姝搁下碗筷,装出头疼样。“唉!”她叹口气。
“怎么了?姝姝,妳身体不舒服吗?”听姚姝姝这么叹气,最关心她的二师兄立即凑上前关心地问。
“我……”小脸上的两道柳眉蹙起,姚姝姝装模作样的说:“我早上少披了件衣裳,好像有点受了凉。”
“姝姝!”话才说完,师娘严厉的声音传来,“别跟妳二师哥开玩笑了,谁不知道妳心机最多。”
厚!怎么师娘老喜欢跟她作对?但她知道师娘的心肠最软,就叫“刀子嘴,菩萨心肠”。
“师娘,您多操劳了,我给您按摩按摩。”她立即起身走向师娘,细心地为她搥背按摩。
“姝儿,妳又来了。”果不其然,师娘的口气软了下来。
“师娘,我不要见那章家的公子。”不等师娘数落自己,姚姝姝就先招了。
“人家只是来提亲罢了,又没说妳非嫁不可。”师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姝儿可是拥有皇族血统呢,最近皇上已下令寻人了,他们是该去上报。
只是……不舍啊!
“提亲、提亲!”姚姝姝不满地跺脚,“有人这样提亲的吗?一次不答应就算了,打了回票之后又连续来了好几天,每天都来,烦不烦啊!”更烦的是,章家公子知道被拒绝之后,竟然找上门直嚷着要见她谈一谈,令她不堪其扰。
“好了好了,不舒服就回房歇息吧!”师娘想到也觉得烦,“妳就先别按了,到时候按摩久了,隔天妳又说手酸的。”
“人家的身子哪有这么弱。”姚姝姝反驳着。不过这听起来不像是辩驳,反倒像是撒娇。
“是谁三天两头就受风寒,动不动就喊头晕、想吐的?”师娘觑了姚姝姝一眼,“去吧,章家的人交给师娘来打发就行了,妳回房去,乖。”
“知道了。”俏皮地吐了个舌,她转身离开。“莲儿,回房吧。”
“是。”一直站在一旁的莲儿立即说道。
一回到房间,姚姝姝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泄。
“莲儿,妳说这真教人生气是吧?”
莲儿是师娘特地为她找来的丫头,照例说来,习武人家是少有什么丫头伺候,但姚姝姝体弱多病,只有请丫头才能全心全意照料她。
“小姐?”
“天气这样好,我想出去想疯了,真想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每回我听二师哥讲他在外面发生的趣事,什么市集、茶馆,听得我恨不得也能长出翅膀,像鸟儿一样飞出去看看花花世界。”
“小姐……”莲儿只是听着,说不出安慰的话。
姚姝姝叹了口气。
唉!这老实说,不能出门,除了怪她自己,还能怪谁呢?谁教她的身子那样弱,一天到晚不是受风寒就是咳嗽头疼;师娘疼她,老煮些补药给她补身子,什么鸡汤、四物的,补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效,反倒觉得自己快成了药罐子。
“不行!”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姚姝姝握紧粉拳说:“我一定要出去!说不定外头的世界并没有师娘说的那样危险,我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容易生病,要是不出去磨练磨练,我就真的要像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
“小姐,妳这是……”莲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不明白其义。
姚姝姝走向五斗柜,从里头取出一套衣物。
“择期不如撞日好了。”她小小的脸蛋露出一抹狡诈的神色,“莲儿,来帮我换上这套衣服,这男人的衣服,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穿。”
“小姐,妳这是要做什么?”莲儿走上前几步,抓起藏青色的衣服一看,脸色微变。
“这套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衣服,今儿个总算要派上用场了。穿上这个,才能让我翻墙、上市集,自由自在地逛一整天。”
闻言,莲儿狠狠地倒抽一口气。
“莫惊,不会有事的。”姚姝姝安慰着莲儿,“我总是要出去看看世界的,要不然一直待在这大院落里,真是无聊透了。”说着,她开始更衣。
“别这样啊!小姐,妳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掌门和师娘交代?”莲儿担心的掉下泪来了。
“妳要是不说就不会有事。”姚姝姝试着穿上衣服,不禁发出一声懊恼。“莲儿,快来帮我,这衣服存心跟我作对--”
莲儿一边帮姚姝姝把衣服穿上,身子却因她大胆的言词而害怕地颤抖着。
“放心,我只出去一天,近傍晚就会乖乖回来。中午妳帮我跟师娘说我头晕吃不下饭,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舒服挡下来便成了。”
语毕,她的衣服也穿好了,只差这恼人的长发。
总不能穿着这小厮的衣服,头上却插根簪子吧。
她抽掉簪子,长长如飞瀑的发登时飞扬,她找了条方巾把头发盘好。
“行了,这样就成了!”她微笑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得意极了。“瞧,莲儿,这样就没人认得出我了吧!”
“小姐……”莲儿看得心惊胆战,“莲儿觉得妳还是别去的好,要不然让师娘发现,或是有什么差错,莲儿担当不起啊!”
“莲儿。”姚姝姝有些不高兴了。“妳要是再这样唠叨,我就把妳的事跟师娘说了。”
“小姐!”莲儿一听,脸色变了。
原来上个月姚姝姝在无意间发现莲儿老是瞒着大家,拿着厨房里头剩下的食物回老家给贫穷无依的爹娘吃。虽说这不是什么坏事,但被拿出来说总不好听,好像她手脚不干净似的。
“妳替我保密,我就替妳保密。”这样公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