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能改变妳的决定?”他问。
“不能。”
“那我发这种神经干什么?”
“霍惟民──”丁希男的双手抓着咖啡桌的桌沿,她想要掀桌子了。
“我祝福妳。”他就这一句。
没有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竟然发生了。
当丁希男在陆承义的陪同下赶到医院时,霍惟民已被推进手术室去动手术,在熬过心焦如焚的三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宣布,霍惟民的腰部脊椎因为强力的撞击,可能一辈子都得坐轮椅。
车祸当然不是丁希男的错,但是车祸发生的原因……她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陆承义知道她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的肩上揽,她一定会内疚、一定会怪罪自己,所以他抓着她的肩,很认真、很严肃的盯着她。
“女王,不是妳的错。”
“不是吗?”她痛苦的自问。
“意外随时随地会发生。”
“但是发生的时机……”
“时机是妳自己认为的,如果他是在一个月之后再发生这场车祸,那是不是和妳无关了?”他要把这些逻辑灌进她脑袋里。
“不!”她推开了他的手。“还是和我有关!”
“女王,他不是妳的责任!”陆承义凶恶的说:“我也感到遗憾、难过,因为一辈子都得坐轮椅的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没有人希望发生的事,不幸发生在他身上。”
“你不用再说了。”她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心里已知道该怎么做。
“希男──”陆承义怕的就是这一点。
“你回洛杉矶吧!”
“不!妳不需要担上任何的责任。”他愤怒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命,如果我在飞回洛杉矶的途中发生了空难,妳也要良心不安一辈子吗?”
“我会!”
“但坠机和妳一点关连都没有!”
“你若死了,我会一辈子都──”
“都怎样?!悼念我一辈子?一辈子都独身?一辈子都不再谈感情?”他愈骂愈大声。“妳的脑子可不可以清楚一些?妳以为他会高兴妳是因为同情才和他在一起的吗?”
“那不是同情,”她坚持。“那是责任!”
“妳会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必须这么做。”
“妳也会毁了别人的一生!”
丁希男不再看他,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说了也都没用。
陆承义扯着她的手臂,硬是把她的身体转向了他,他必须和她再讲明白。“这不是在演连续剧,这是真实的人生,妳难道要陪他一辈子?而妳以为他会接受吗?”
“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但我是一定会那么做。”她笃定的说。
“所以我就鼻子模一模回洛杉矶?”
“起码你还有一双可以行走的双腿。”
“那么我安排他到美国治疗。”他很爽快的表示。“我来负责他的医药费。”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如果他接受呢?”
“只要他一天不能走路,我就──”
“陪在他的身边?!”
丁希男点点头,这是有关良心、有关道义方面的问题,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怎么能放着霍惟民而自己跑去洛杉矶,怎么样都行不通啊!
陆承义不知道这到底是天意还是巧合,不知道是上天有意要试炼他和丁希男,还是他和她本来就没有缘份,不然那家伙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陆承义,回洛杉矶吧!”她再说一次。
“妳没有加上一句结束了。”他嘲讽道。
“结束了。”
“我不必再来台湾了?”
“来了也没有用,除非、除非霍惟民可以再走路!”她沉痛的说。
陆承义的拳头击在墙壁上。他能不认吗?
第十章
霍惟民看着陪他复健、陪他练习走路而走出一身汗的丁希男,他既不忍也有些生气,因为不良于行的是他,所以他可以大声。
“女王,我受够了!”
“再走一次,再练习一次,你可以的。”她一直为他加油、为他打气,事发到现在已半年,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
“别再折磨我了。”他求饶。
“你明明做得到,难道你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当废人吗?”她充满耐心的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这已是一大奇迹,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有一天你一定可以站起来走出去。”
“我……”他也是满身的汗。
“有辛苦的栽种,才有丰收的果实。”
“妳也会说教啊?”
“为了你自己而努力吧!”
但是霍惟民真的累坏了,他只往地上一瘫、一坐的,再也不想动一下,他已筋疲力竭,没有力气了。
“霍惟民……”
“妳去洛杉矶好不好?”他恳求她。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听得很烦了。”她亦坐了下来,但是她不看他。
“女王,妳没有错!”他已经不知道跟她讲了几十遍、几百逦、几千遍。“车祸是意外,连我都不知道那车是由哪冲出来的,意外的发生是一瞬间。”
“我不要听!”她摀着耳朵。
“我没有自杀倾向。”
“很好。”
“我也不是要故意制造出这意外来折磨妳、令妳遗憾。”他一再重申。
“我相信。”
“那妳自责什么?”他现在可凶了。
“我没有。”她口是心非。
“那妳为什么不去洛杉矶?不去找那个家伙?”霍惟民忍不住动怒。“我说了我不会娶妳,即使妳打死我、拿刀逼我、拿枪胁迫我,我都宁死不从,女王,我不会和妳结婚。”
“我还是可以陪在你的身边,一辈子!”丁希男很顽强的表示,眼神异常坚决。
“但我已经看妳看得很烦了!”他睁眼说着瞎话。“我真的希望妳能少烦我。”
“随便你说!”她打死不退的。
“就算妳不为自己着想,妳也替丁芷伶想一想,明明她可以去洛杉矶,她可以和她爱、也爱她的男人守在一起,现在呢?她只能守着一家简餐店。”他为丁芷伶叫屈。
“没有人逼她这样。”
“是我害的!”霍惟民内疚的用手捶着水泥地面。“如果我不出这场要命的车祸──”
“你自己说车祸是意外!”
“好!那是妳害的。”
“霍惟民……”
“妳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罪恶感、正义感和神经兮兮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怪过妳一天,因为真的不是妳的错、妳的问题,是我的命,是命运的安排!”他大大的叹了口气。“妳真的不必同情我、可怜我。”
“休息够了没?”她平静的问道。
“女王,求妳去洛杉矶。”他哀嚎。
“那你快点走路啊!”
“我可能……不,医生说我不太可能再走路了。”
“那我就不可能去洛杉矶。”
“妳以为那家伙会等妳一辈子吗?”他真的是关心她。“妳以为他四周的女人都是死人吗?她们不会傻得错过可以安慰他一颗寂寞的心的机会,妳会失去他的。”
“那就失去吧!”她认命的笑。
“然后我再自责、内疚一辈子?”霍惟民一点也不愿意如此,他的双眼冒火。“妳何苦陷我于不义。”
“是你先陷我于不义,所以如果我们要互救彼此,那你就快点走路吧!”
洛杉矶
当陆毅宗退休之后,尤杰就成了陆承义的特助,他们一天一起工作差不多十六个小时,比机器更像机器,他们的生活已非常非常的乏味、无趣。
圣诞夜他们在公司工作到十一点,元旦当天到公司继续加班,连中国人的旧历年,他们还安排了到欧洲出差,反正日子只剩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