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想?”丁力行笑呵呵的问。
“在洛杉矶用的是脑,工作的压力超大,即使下了班回到家,脑子也停不下来,还得继续再想一些公司的事,但是在这里,”尤杰有种“幸福”的感受。“下班就是下班,而且在一天的劳力工作之后,特别的好睡,以前我会失眠,在来到台湾后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真是太神奇了!”
陆承义忍不住的看向他,不敢相信他是如此的豁达、随缘。
“承义,你睡得好吗?”
“普通。”
“清晨四点起来对你而言会不会太痛苦?”
“成为习惯之后就还好。”
“丁伯伯,在洛杉矶,这是承义的上床时间。”尤杰打趣的说,“美国和台湾有时差,所以他只是刚好颠倒过来而已。”
“承义,这样对身体不好!”丁力行忍不住唠叨。
“我……也不是天天都那样。”陆承义瞪了尤杰一眼。“只是偶尔和朋友……”
“生活要规律。”
“丁伯伯,丁妈妈过世很久了吗?”很确定自己该转移话题,在洛杉矶已经有爸爸管,他不希望自己在台北还有人在他身边碎碎念,更何况他也有点好奇丁家的所有状况。
“十几年了。”丁力行感慨的说。
“有这么久?”
“是啊!”他的眼中有着对美好过去的留恋和怀念。“子宫颈癌,一发现就是末期。”
“那您……”尤杰好奇的问。“没有再娶?”
“我带着四个小孩,再娶谈何容易。”
“我看这是原因之一。”陆承义俨然是被丁希男传染到她的尖酸刻薄。“一想到自己有像女王这样的继女,我看百分之九十九的女性都会再多考虑一下,都会打退堂鼓。”
“承义……”尤杰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承义却毫不在乎的干了杯里的酒,然后又很自在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丁力行的反应也绝,他非但没有怒色,反而还笑咪咪的,回忆起以前的事──
“那年我记得芷伶升国二,女王刚上国中,两个双胞胎还在读小学,除了女王,三姊弟对妈妈的死都哭得死去活来,但是女王却坚强、独立的陪着我一起办后事,像个小大人似的,人前没有掉一滴眼泪,深夜……我知道她躲在棉被里哭,那哭声令我也忍不住的抱着枕头痛哭,一个大男人带着四个小孩……”
“女王从小就这么酷?”尤杰真的是忍不住的竖起了大拇指。
陆承义不语,眼神更加的深沉难懂。
“虽芷伶是姊姊,但一向都是女王在作决定、在发号施令,而且她一直都是独立、有自己想法的女生,没有妈妈之后,她更像是在一夕之间长大,她是早熟的孩子,这个家……容不下其它女人的!”丁力行有点嘲弄的说:“任何女性只要和女王接触过……”
“我了解。”陆承义马上说。
“丁伯伯,我觉得女王很了不起!”尤杰在知道这些事之后,对丁希男的好感大增。
“她是不简单,才十几岁就要和我一起撑起一个家,连顽皮、难管的双胞胎都要她搞定。”丁力行感触良深。
“没有这个女儿,这个家也垮了。”
“你很依赖她。”陆承义不像是在问一个问题,比较像是在陈述。
“我们全家都依赖她。”丁力行喝了一大口的酒。
“她不能嫁人了,不然你们怎么办?”陆承义不是有意要挖苦,真的是和丁希男相处的时间一多,他被“污染”了。
“我想女王也没想过要嫁人。”丁力行一叹。
“啊?”错愕的是尤杰。“不会吧!”
“她说要照顾我一辈子。”
“她?随口说说的吧!”尤杰不信。
“等你再多了解她一些,你就会知道她是不是随口说说的。”丁力行也烦恼也觉得安慰。“我怕她变成老处女。”
尤杰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陆承义也没有搭腔,他是一杯接着一杯,有一阵子没有这么尽情的喝,来台湾快半个月,他觉得自己像是外劳,而今晚比较像自己。
“女王是个好女孩,她的个性是强悍、霸气了些,但是她是非分明、讲理,所以请你们多包容一些,和她再熟一些之后,你们会喜欢她的。”丁力行对自己女儿可是很有信心。
“我本来就不讨厌她。”尤杰立刻说。
陆承义没有表示意见。
“你呢?承义。”丁力行好像比较在乎他的看法和感受。“我知道你和希男处得不是很好。”
“我会活下去的。”陆承义幽默道。
“她一向以身作则,自己也很拚,每天工作超过十三、四个小时,若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讲,不要和她计较。”丁力行居中调解。
“丁伯伯,没事!”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台北的生活,但是你爸……”
“我知道我爸希望我怎样。”
“那么你可以『逆来顺受』了?”
“丁伯伯,我已经逆来顺受了。”陆承义自嘲的说:“我没有抢一架飞机直飞洛杉矶吧!”
尤杰大声的笑了出来。
丁力行亦笑了,但是在他的笑容里,还多了一些期待与深意。
陆承义赶到市场时,丁希男的采买已近尾声,当她看到气喘吁吁赶来,并且应该找了些摊位的他,她只是冷冷的瞥一眼。
没有时间发呆,也没有多做解释,他立刻把她所买的东西往小货车上搬,明明感受到她森然的目光,但是他偏不回应。
“你迟到了两个多小时!”她开口指责。
“我睡过头了。”他随口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睡过头!”她动了动鼻子,然后一脸精明的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
“难道我要跟妳报告说几瓶或是几杯吗?”他一边搬东西一边不爽道:“妳真当我是犯人还是什么窝囊的老公啊?”
“窝囊的老公?”她扬声。
“我想怎么喝是我的事。”
“你耽误了工作!”
“那判我死刑好了!”他没有把丁力行或是尤杰捉进来。“女王要不要派人把我拖出去斩了?顶多妳扣我薪水,不然妳把我开除好了。有这么大不了吗?需要这么小题大作?”
本来丁希男是不想小题大作,如果他向说她声对不起或是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是他的态度令她火冒三丈,令她下不了台。
“住手!你不用搬了。”她把双手手臂撑开,站在一堆货物的面前。
“什么意思?”
“你被开除了。”她冷冷的说。
“妳──”
“你自己说的啊!”她的表情很跋扈。“既然不能把你拖出去斩了,扣薪水又不能消我心头的怒气,所以我决定要开除你,陆承义,你被炒鱿鱼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弄巧成拙,他是很想月兑离眼前这种做廉价劳工的日子,但是如果他真的丢了工作,洛杉矶那边他要怎么交代?万一他老爸不让他回去或是取消了他的继承权……
“我可以自己来!”她独立的说。
“这些东西不轻。”他的态度比较不那么硬了。
“我也不是纸糊的。”
“我可以帮妳──”
“免了!”
陆承义以前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但是这个早上……他开始有一丁点的体会了,再又想到昨晚丁力行所说有关丁希男的那些事,他认为自己该低那么一下头。
“我不想被开除。”他忍耐的说。
“你不想?”
“我……以后不会再犯。”他咬牙道。
“你是说迟到还是喝酒?”
“我会尽可能不迟到,但是喝酒……那是我的自由!”陆承义很想把她抓起来按在自己的大腿上打,她到底以为她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