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绍青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心头却像被十六匹马拉着的车撞来撞去似的,很不安稳。
住在外头?那表示……一切会客易许多?
可恶!他在想什么?
“绍青。”段荣那险恶卑鄙的声音再度传来,随之而至的是挂在霍绍青肩上的手臂。“我连去“探望”金姑娘的借口都替你想好了,若你不肯前往,岂不辜负我的好意?”
霍绍青回应他的,仍是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以及满月复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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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还哭!站好!”
夜深了,金大小姐心儿姑娘房里的灯仍是亮着,且不时传来低泣声,以及凶悍的怒斥声。
“我真的学不来嘛!”珂珂在金心儿面前踱来踱去,学着所谓“千金小姐”的气度,可越学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天生的丫头命。
她已经这样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趟了,可心儿姑娘却仍是不满意。
就算她把大姑娘所说的每个动作都做齐了,还是无法散发出“娇贵”的感觉!
“学不来也得学!”杏眼睁得又大又圆,纤长白皙的手指准确地朝珂珂的眉心方向指去。
“大姑娘,您以为奴婢能够像您一样啊!”小南在一旁猛打着哈欠,莫可奈何地轻嚷着,为珂珂抱屈。“您可是千金之躯,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娇贵人儿,那等气度,怎是咱们这贫贱出身的丫头能够学得来的?”
“什么贫贱出身,哪有那么惨。”拨冗白了小南一眼,金心儿又转向珂珂。“再说,我何时叫你们跟我一样了?我只是要你们摆出从容一点、高傲一点的模样!咱们的目的是让那个目中无人的将军大人自动打退堂鼓,又不是要你们代替我嫁过去,你们怕什么。”
珂珂闻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感激涕零地望向金心儿,双手交握在胸前,小巧的唇颤抖着,只差没下跪谢恩。“原来……不是要奴婢代嫁呀!”
金心儿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再度冲着珂珂大吼大叫。“你你你、你真是傻得可以,本姑娘有残忍到这种地步吗?那霍将军是什么人?他不是人呀!我岂能将服侍我多年的丫头嫁过去受罪!”
“大姑娘,那霍将军也没那样糟糕啦,您这么说他,有失公正。”小南在旁边小声地纠正。
霍绍青那双凌厉的眼睛虽然吓人了些,可好歹也长得人模人样,说“非人哉”有些太过分了。
大姑娘这般讨厌他,做丫头的当然得帮衬着,但……她实在觉得那些在霍将军身后,以崇敬、渴望的目光紧紧跟随他的姑娘们,也是有她们的道理的。
“我就是讨厌他。”金心儿眼一翻,嘴一翘,给了个实实在在的一声“哼”之后,再度看向珂珂。“你听好了,你只要扮得像个富家千金就好了,其他的,你就随意吧!想尽办法惹那将军生气就行了,看是要骄纵啦、无知啦、懦弱啦,都随你去。”
“可是……”小南又有疑问:“大姑娘,咱们待在这儿,也没上哪去,要怎么惹这将军生气呀?难道要放假消息出去呀?”
金心儿慎重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突然意识到一向精明的自己竟然到此刻才想起这样重要的问题。
良久,又是一个冷哼,把握十足地道:“告诉你们,我跟这个霍绍青之间,摆明是孽缘,一定很快又会遇上的。”
“真的是这样吗?”珂珂、小南齐皱眉。
“真的!”金心儿硬压下心虚,大声地回道,壮壮自己的气势。又瞄了眼连站着都畏畏缩缩的珂珂,叹了口气。“算了,你就维持现在这模样吧,这也符合我方才所说的“懦弱”一项,不是吗?”
“大姑娘的意思是,奴婢可以去睡了?”
“去吧、去吧,去睡吧!”圈着翡翠镯子的纤手挥了挥,下了个“特赦令”,便往里边走去。
两个小丫头得救似的先伺候金心儿换下衫裙,再将四周东西打理好,便满心欢喜地往外奔去,没注意到坐在床畔的心儿,脸上挂着少见的落寞。
金心儿望着空荡的房间,抓了绺披在肩上的秀发,微叹了一口气。
或许只有在此时、她独自一人的时刻,她才能稍稍烟一率一些……
这个霍绍青的长相气质,并非她原先认定的莽夫形象。
她原以为像他这样在战场上建奇功、骁勇善战的人,是高大鲁莽、空有一身蛮劲的模样。
但他不是,他是很高大、吓人没错,但那双莫测高深的眼睛,更是让她心慌。
她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受,是因为她向来直率,许多情绪藏不住,因此觉得他那双表面无波、既称不上冷淡又谈不上多计的眸子,让她感到心慌吗?
她是斗不过这样一个人的!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这般警告呐喊着,就某个层面面言,她对他是熟悉的。
这是事实,她知道的。
她或许能在口头上占些便宜,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让这个霍将军心不甘、情不愿地面对自己的“未婚妻”,但若想要将这个人摆弄于股掌间,那绝对是件难事。
但她却又不甘心,不甘心让这个眉宇间透着不耐和轻视的人占了上风。
瞧瞧他进庙宇那副睥睨的模样,真是让她想了就有气!
一个人怎能狂妄到无视于神明的存在,迳自说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呢?!
他真以为凭着凡人之力,能够掌控一切吗?
金心儿翻了翻白眼,想到这事儿,方才的犹豫忐忑都消失得不见踪影,满月复的不快让她只想尽其所能地给这霍将军一点颜色瞧瞧,灭灭他嚣张的气焰!
哼!先睡个觉,明儿个再来想想完整的对策!
第四章
大清早,金家别院的大门缓缓敞开,仆人们睡眼惺忪地扫着地,不时低头打着哈欠。
苞着大姑娘从主宅搬来这儿,日子实在清闲得多呀!
虽说该做的事儿还是少不了,毕竟他们领人俸禄,不许也不敢偷懒,但少了个会眯着眼到处巡视、动不动摆起管事架子、出言恐吓的总管,日子实在清平许多。
以往他们哪能这般眯着眼,散漫地扫地,不时还打哈欠啊?
不被骂死才怪。
“这位小扮,打扰了,请问府上可有位金心儿姑娘?”
原本仍伸着懒腰的小厮,倏地醒了过来,收起了他那份散漫,站直身,学着主子平日眯眼的模样,不客气地打量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居心不良的小老头儿。
但光瞧眼前这个小老头儿缩头探脑的模样,实在很难辨别此人是好是坏,且大姑娘也没交代能否让外人知悉她住这儿的事……
算了!先吓吓他再说!
有了决定,这小厮脸一板,拿出看门狗儿的气势,挺着胸膛大声嚷嚷。“是又怎么着?你想要做啥呀!”
“没、没做啥。”霍沈被这声狗吠喊叫给震得退了一步,一边低声叨念着这金家的人还真是古怪、连仆人都不太对劲,一边端着笑脸,转头向后方道:“段爷,那金家大姑娘果真住在这儿。”
“嗯!”段荣仰着头,又退了几步,打量这座不怎么大的院落,唇边那抹新奇的浅笑始终挂着。
小厮望了望霍沈,又瞧了瞧段荣,突然忆起前几日听主宅那儿的方小四说,有位公子最近总与一个随行的老翁,四处打探大姑娘的事儿。
八成就是这两个人!
哼,他才不像其他人趁机赚点银子呢!谁知道这两人是受谁的指使、会不会伤害大姑娘?
嗯!他今日就来将这两人的意图给问个明白!
“喂!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