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由眼角余光,她可以感受到陈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阵不自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表情,有些无奈,决定先打破沉默开口。“那……你接下来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从南部搬到中部去,总应该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头,继续在书桌上模东模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么还不回答啊?感觉……还真有点别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处”,总该以“开口对谈”做为起步吧?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书房里仍是寂静无声。
田佑雯终于疑惑地扬起眉,抬头瞧他,赫然发现他那张冷脸仍是没有情绪的望著她,像是不确定她在跟他说话、或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似的,只是冷冷地、无言地、眼睛眨也没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悦地皱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恼怒。
正当她一把火烧起来、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隔壁。”
这什么态度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你想那么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唠叨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说话了,继续凝视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衅,只是单纯地望著她,陈允瑞就这样望著她的脸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十五秒钟后,金口再开,发出十分精简的一声——
“喔。”
砰!轰嘎——
田佑雯瞬间抓狂大叫。“你‘喔’什么‘喔’啊!你雷龙喔?反应那么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陈允瑞根据之前在集团内部测验的结果,十分诚实的回答,语气中有著察觉不出的笑意,觉得这样的对话非常有趣。
“我没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气地绕过他,走出书房,往楼上走去,边走还边念。“你最惹人厌的就是这点,老是摆著一副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别人跟你示好也不给人家面子,真是闷死了!”
“要开窗户吗?”后头那个始终沉默、任骂任损的人类请示道。
“我是说你闷!”她气炸了,转头大声骂他,却险些撞进他怀里。
“小心——”陈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她瞬开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开。“不要靠我这么近!猪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还不够,现在还得随时黏在一起!”
陈允瑞微微扬起眉,但不是不悦,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丝兴味。
耙这样大声数落他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边走著,一边碎碎念,在心中哀号。
她后悔了!才五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都怪当时自己头昏脑胀,判断力太差,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老头!
她走进房间,在床上颓败地坐了下来,抬头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远的他,忍不住又问问题了。“你不会排斥吗?我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温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孙女耶!粗鲁又没教养,全身上下缺点一大堆,很难伺候的!”
她恐吓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这次进步了,想了两秒钟后,盯著她,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用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嗓声回答。“我不这样觉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却又让她的心头小小悸动了一下。
可恶,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呢?
“孙小姐。”
避家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有些畏惧地望著田佑雯那张宛如掉进猪圈的脸,不晓得自己成功地破坏了两人间持续累积的火药味。
“干啥?”田佑雯语气甚差地应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好跟司机说一声。”
“明天早上九点。”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赶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模得八九不离十的管家先生,马上知道孙小姐现在心情正烂中,马上一步步往后退,“咻”地一声迅速离去。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尴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没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陈允瑞,无言地揉了揉额际,更加觉得自己掉入老头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听到可以任意使唤陈允瑞就乐过头,压根儿没想到——她还没有享受到奴役他的乐趣之前,可能就已经被他气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家或到剧团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剧团里,一定会有很多好奇的团员问东问西的,而且他一张死脸站在那儿,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这种死脑筋超难沟通的人,一定会回她“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蠢话。
“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看吧!丙然跟她想的不谋而合。田佑雯深深叹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做,跟著你其实挺有意思,我满喜欢的。”
闻言,田佑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苞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这个冰山男怎么有办法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得如此顺口?
她冻结在原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惊愕地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能适应这种出乎她意料的感觉。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越觉得心慌——为自己的反应,也为他的不可测。
她别过脸,高傲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出房,关上房门。
当田佑雯听著房门“喀”地一声关上的声音,转头呆呆望向合起的门板。
他们久别重逢才十分钟不到,怎么感觉如此诡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起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她踮著脚尖想要越过前方的人墙,看看布告栏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长的暴力,硬是挤到最前头,才抬头,就看见“陈允瑞”这三个字被稳稳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们又被分在一班了。
当时她没做二想,脏话直接飙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直接,讨厌他讨厌得多么爽快啊!可现在呢?她应该要好讨厌好讨厌他的,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看过,但为什么在她决定要跟他打交道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田佑雯不解的呆望著门板,愣在原地好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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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再小心一点。
必上房门的陈允瑞,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叮嘱著自己。
田佑雯粗鲁归粗鲁,却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让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来,她一定会马上察觉。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败垂成。
他承认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物,不笑、不会讨人欢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们总是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但他却从来不想理会。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一直演变到后来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对他而言,是个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粗鲁的生物竟然可以称为女孩子,甚至是个千金小姐。
上课用橡皮筋射人、骂人骂得特大声、下课和男生冲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级欺负时,她领著大伙去找他们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