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曼?”小湄侧头看她。“你还好吗?休息一下吧。”
“我是打算要休息了,”她把漱口杯丢进浴白。“反正迟早要死在林木森的手里,何必先把自己累死?”
“谁?”
“林木森,我们的房东啊!”淇曼一脸狐疑地盯着小湄。
“喔,对……可是,他怎么能怪我们嘛!”小湄耸耸肩。“眼前的小水灾是突发状况,又不是我们故意制造的,而且救星也来了,这不是挺幸运的吗?”
“幸运?”淇曼昏然坐到浴白边。“真不了解你对这个字的定义,我可以想像林先生看到这一切之后,他不是决定把我们毒打一顿之后抹盐晒干,就是选择一刀宰了我们之后再鞭尸!”
“这是意外嘛,他不会怪我们的。天灾人祸谁料得到?所谓人有失足、马有乱蹄,吃烧饼没有不掉芝麻的嘛。”小湄摊摊手,做出无奈的表情。
“是啊,我也知道这个道理……”淇曼一翻白眼。“问题是,芝麻不会淹没地板,浸湿地毯……”
说时迟那时快,水龙头的水突然转小,水声戛然而止。
“万岁!”小湄叫道。“他解除我们的危机了!”她冲出去找她的英雄了。
淇曼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把瓷砖上的湿毛巾捡起来丢进浴白,不晓得该从哪里开始做善后工作。
小湄是个破坏王!以后不管她再弄坏什么东西她都不会意外。
她走出浴室,发现到子铭和小湄坐在厨房里。她不自觉地默默打量着子铭,发现除了他的裤管湿了一截以外,他看起来和昨天一样英俊,甚至更英俊包风采。
唉!淇曼……好好控制自己的口水吧。
“我们在开会,”小湄发现了淇曼,于是问道:“你要加入讨论吗?”
她看看一身湿的自己。“不了,把判决告诉我吧。”
“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子铭冲着她问。
“这种时候会有好消息吗?”她一时忘记碰上了子铭含笑的眼睛,急忙垂下眼睛去看他的手,他的手昨晚曾给她数不尽的愉悦。
“乐观一点,事情本来会更糟的。我们已经控制住情况,你们的家具都安然无恙,只有地毯和壁纸的下半截全毁。”
“太好了,至少我们只要换一半的壁纸。”她讽刺地嘀咕着。“这是你所谓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没好气地问道。
这可怪不得她的坏脾气,实在是因为她的银行存款经不起这种天灾人祸。
“耐心一点,淇曼。”他安慰地对她微笑。“我正在告诉小湄你们的房东可能买了保险,这是好消息。不幸的是可能要花几天的时间这里才会恢复原状——这才是坏消息。”
淇曼和小湄对望了一会儿。
“淇曼,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去睡公园凉椅的那件事吗?”
淇曼更是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湄垂头丧气的——尤其是小湄刚刚才在企图说服自己,她们挺幸运的。
“睡公园也许会很有趣,空气定很新鲜,我们会遇到各形各色的人,希望晚上不会有吊死鬼、赖皮鬼、色鬼、酒鬼,我们要不要先去买个睡袋?”
“谁准你们去睡公园来着?”子铭站了起来,用严肃的口吻斥道。“小姐们,你们要跟我回家。”
“不!”淇曼恐慌地低喊出声。
两双相似的眼立刻向她望过来:一双睁得大大的,一副莫名奇妙的模样,一双则是好整以暇地,用眼睛在对她微笑。
她困难地吞咽口水,暗骂自己干么拒绝得那么急、那么快。
“谢谢你,可是我不想麻烦你。”她握紧拳,控制自己千万别颤抖。
“不麻烦,”子铭悠然自在地说。“一点也不麻烦,你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在那间大房子里有多寂寞,我喜欢有人作伴,而你们两位可爱的小姐也可以免于霜风露宿之苦,这个计划不是很好吗?”
“别开玩笑了。”淇曼的脚底凉飕飕的,大概是因为裤角湿湿的缘故吧!可是她为什么在流冷汗呢?“我们不一定非离开不可,就算一定要走,我们也可以暂时住到旅馆去,或是……或是……山
“公园凉椅?海边沙滩?”子铭嘲讽地笑着。“台北车站?”
淇曼又气又急,一张脸都绿了。“小湄,请你转告他,不要嘲笑别人好吗?”
“请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抬杠。”小湄很合作地帮淇曼的忙。
子铭趁淇曼不注意,瞪了她一眼,她立刻话锋一转。“我想我可以说服我的室友考虑一下我们的经济情况,接受你慷慨的建议,搬到你家直到这里整修好。”
“聪明的孩子,你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子铭转向淇曼。“你呢?”
淇曼用双手蒙着脸低声申吟——她低数字的银行存款是她的致命伤。抬起头,她用茫然的眼神望着他。
住他家?天哪,那无疑是等于搬进撒旦的大本营!
“你要跟我回家吗?”他的语调虽然平淡无辜,但是眼睛却似乎是在问:你要跟我上床吗?
瞧瞧他此刻的眼神,仿佛像是一只张大了嘴巴的大鳄鱼,正露着他森森的白牙准备把她吃掉。如果他再用那种眼光看她,她的骨头就要散了。
她清了清喉咙。“我想我很难拒绝。”
“亲爱的罗小姐,向我说声谢谢如何?”他微笑道。
“谢谢。”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用机器人的木然语气重复他的指示。
“我想你一定很累了,”听出她的不情愿,他用怜爱的眼光看着她。“也难怪,这一场‘出入意料’的水灾,加上你昨天晚上又那么晚睡……”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就会瞄准他的心脏,一刀把他刺死!刺完再把他抹盐晒干!他一定要在小湄的面前说这些吗?
他假咳两声仿佛想忍住笑。
笑你个头,淇曼在心底早已破口大骂。突然,她灵机一动,立刻用手里的漱口杯舀起一杯水,动作利落地往他头上一倒,提早替他过泼水节。
“哇啊——”
淇曼看着眼前这间雅致的小套房,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回到昨晚子铭替她整理好的客房,更没想到今天又要再躺到这张她和子铭曾躺过的双人床。
两眼一花,淇曼仿佛看到了昨夜两个交叠相缠的一对男女,他用尽所有的温柔与她缜倦缠绵,和她耳鬓斯磨,在她耳边细语:爱你、爱你、爱你……
老天,不!昨晚的一切已是过去式了,那是历史,是小说,是一段落幕的戏,是一出永远不再上映的三流滥情电影。
淇曼逼自己把脑袋里的东西掏空,视而不见;她匆匆地把临时带过来的行李放好,换上睡衣,不想去回忆任何片段,只想让自己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然后倒头就睡。然而,她躺在床上后,却是一刻也不能成眠。
她左翻右翻,只差没有前翻后翻,辗转翻了几次她都睡不着,而且把自己搞得出了一身汗,被子踢掉之后又觉得冷,下床把窗户关上后又感到闷,简直快被逼疯了。
敝了,怎么都没听到小湄的动静?她已经睡了吗?她没有认床的习惯吗?她不觉得睡在陌生的床上会不安吗?还是她真是那种随地都能一觉到天亮的人?
她突然又想起子铭刚才特别向她指出他房间的位置,他这个举动到底是何用意?还说如果她们有任何需要的话尽避叫醒他没关系。天杀的,她能不能去按铃申诉他的房间害她失眠?
她侧头瞄一眼床边的小闹钟,她和小湄到子铭家已经整整一个半钟头,时间长得足够淇曼洗了一个热水澡浸泡她紧张的肌肉再躺回偌大的双人床上,也长得让那些回忆又悄悄驻进她脑海,害她回忆了大多不该回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