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沉,他转身就想出门找寻,猛地又顿下。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就想逃家了,不是?
他打开衣橱——还好!衣服、行李样样没少,连手机也没带,像她随时会回来似的。
不想让他找著?又和管家伯在一起了?既然她赌气,他也狠了心跟她抗战,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样都行。
再隔天,他推开房门,仍是失望的结果。翻看了她的课本笔记,统统都在,不像蓄意翘家,他于是照行程参加研究会议,强迫自己冷静,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第三天中午,他终究按捺不住了。她该知道他的极限。要他登报警告逃妻,她才能学会约束自己吗?
驱车到“寒舍”发现店门锁著!他一通电话找出管家伯,却得到了心痛万分的结果——“汪寒说你出国啊。你和医生谈过了吗?听人家说换颗心脏要好几十万,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耶,是不是要开刀啊?”
她有心脏病?他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病情紧急!
她说他出国?他如果不撇下她,她怎会说他出国!
她打算瞒他到几时?她赌气,可不该赌命!
程亮廷心急如焚,一天的时间找遍了台北的大小医院。心疼她、气恼她,更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第四天。她还是没有回来。而他却发现了被她丢进垃圾桶的残页废纸她心爱的“寒梦手札”!在冰箱里,看见她留下的婚戒和手链!
猛地。他的心降到了冰点,凝固、冻结……想著他丢下她、让她昏在家里;想著她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他却误会她任性;想著他竟对她发火、和她冷战,他心如纸般知道了这次,她是真的、逃了!仿佛他梦里追寻的那缕云雾,消失了!没有片语只字。没有带走任何行李,他失去她了!他又开始等她、找她,煎熬更胜以往,得到的答案却是——她走得够潇洒。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存心让他无迹可循,甚至要彻底消失。
不!
即使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他也会把她找出来。她没有心,记不得他的警告的……该死的是他!是他没牢记预警,早知道她会逃、早知道她会随风远扬,他竟然还是伤了她,让她连丁点眷恋也没有。
就怕——她逃得太远,等不及他找著,便上天下地去了!
他该怎么办?!
尾声
冬天的欧洲风景冷清。很是符合汪寒的心境。
她倚在窗口观看雪景。没有御寒的大衣、没有足够的现金,只怕美景没看够。就要冷死、饿死了。
她忍不住想骂自己蠢了。程亮廷存在她户头里的钱足够她环游世界八千次了,她竟然一毛也不要。体验到骨气一斤换多少冥纸贵的比较好吗?
旅费不足。只好泄漏行踪跟人求救了。打了一通国际电话,凌虹延不但很有义气的答应汇钱给她,还自告奋勇的要帮她办离婚。
她忘了要离婚吗?还是压根儿不想面对?一旦离婚,她和程亮廷就再也没瓜葛了。她的潜意识不肯放弃程太太的身份?
不是吧!她都走人了,怎么还会恋著那虚名,这会儿不都交给凌虹延去处理了。有个专办离婚的律师朋友。也算……方便吧。
潇洒的连衣袖都不挥一挥,谁会佩服她啊?
唉……还是想他呀。总要想到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以后也只能到梦里碰碰运气了,能见到他的影子都好啊。
睡吧。等天亮,她要出门采购,然后待在维也纳冷个刻骨铭心再做打算,也许不回台湾了,去哪都好……
※※※
“来人啊!”新郎捣著血流如注的伤口,嚷叫。
她惊惶地瞪著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房门接著被踢开来,她来不及看清来者。便被扣住——“走!”男子道。
夜里,被惊动的府邸侍卫赶来了。
他们被重重包围,他护著她,一抵数十,杀了出去。
他们连夜奔逃,后有追兵。而城门被封锁了。皇帝知道她抗旨违婚、他胆敢抢亲,已派出高手追拿他们。
“你、你受伤了!”他们逃进树林里,她惊见他胸前的伤口。
“不要紧。”他紧握她的手,硬是挤出安抚的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他到底是来了呀。
来不及倾诉心意。他们被追兵逼上了断崖。
“是生是死我都跟你在一起。”她决绝地告诉他。
他护著她,豁出去抗敌,当她不慎跌落山谷时跟著跳下去。拉住她的手……
※※※
“你醒了?”他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感到安心。原来自己昏迷好一会儿了,而他始终守护著她。
“下雪了……”她仰起脸,看著漫天飞雪。
“冷吗?”搂她的双臂似乎使不出力了。他担心……要舍下她啊!
“不冷,有你在。”她没发现他的血染红了白雪。
他也仰看飘雪,声音趋弱:“也许……你将忘了我,……这雪……雪……会让你想起我们的……约定……”
她倏然惊嚷:“是流星!你看……”
他松开手臂。
无回应。她侧头看他合著眼,心沉了。
※※※
“……我们不要逃了……求你……不要死!”分不清梦里的“她”、还是自己在哭喊。汪寒一震,哑然瞪著天花板,凉凉的泪水滑落眼角。
“傻!”男人怜惜的声音就在身边。
醒了吗!柔和的灯下,程亮廷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她反射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就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只要你好好……”
他轻抚她的背脊,一声声的叹息。直到她哭累了。发现不在梦里,忙放开他,狼狈惊讶的瞅他。他炽热的眼锁上她……是你丢下我?还是我丢下你?说清楚!”这十六天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终于啊,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你、你……”她不敢相信他就在眼前呀。这人。该在台北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呀。怎么……“没我在身边,你总是做噩梦,还敢离开我。还敢!”他捏住她的下巴,灼热的气息直扑上她泪痕满满的脸蛋。
怎么可以说出这令人、令人心慑的话来!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一把推开他,她别开脸,拿手背抹眼泪。鼻音浓重的嚷:“你臭美,我一个人……很好的……”
看她这样哭,这样嚷。他心疼却也放心了。她终于回到他的视线里了。
静瞅几秒,他换上了闲闲的语气:“是吗?刚刚梦见什么了?”
梦!她蹙眉,唉……他不会懂的啦。是她躲得不够远吗?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管它的前世今生,她要潇洒的撤回自己呀,他何必再来搅乱她的心。
“梦见我了?想我?”他的手指托住她的下巴,迫她正视自己,饱含爱恋的嗓音存心骚动她。
他总来这招教她沦陷!她猛地跳起来跑开,“我才不想看见你呢,你走……”
他擒住她的手肘,声音沉了:“你欠我的怎么办?”
她回头,困难的开口:“欠……”是谁欠了谁呀?她终究无法理清。
“你欠我一个解释。”面无表情的。
解释?只是一个解释吗?和他目光交缠,她的心拧疼了。
前世,他为了她丧命。是她欠了他吗?但怎么……今生,付出的还是他,受折磨的也是他?
不,不是吧!她也不好过的。
“我真让你如此厌恶?”他问。
她微嗔的目光对上他,违背心意的嚷:“对,我讨厌你。”他还来找折磨吗?那他给她的折磨她应该去跟谁控诉!
她真说得出口!他叹气,直盯著她,脸色越益阴沉,最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