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柔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汪寒又道:“等咏咏出院,你们就暂住我们家吧。”她不热心,但义气总是有的;想到凌虹延那个女权主义者最爱替受虐妇女出头了,她又说:“我可以请朋友帮你,你应该先到医院验伤……喔对,你女儿也是被打伤住院的吗?”
季柔摇摇头,拿手绢擦去眼泪。“咏咏有气喘,是气喘复发。”
“她几岁了?”唉,又是一个不幸婚姻中的无辜孩子。
“八岁。”
“喔?”季柔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二十二、三岁的女性要生出八岁的小孩,有点难,而且季柔二十岁结婚,这么算的话……“我今年二十八岁了。”季柔说。
“喔?”看不出来呀。
“别怀疑。”季柔苦涩的笑笑,找出纸笔俯身在茶几上写字。“这是医院的房号,和我的新手机号码。麻烦你转告亮廷。”
汪寒点点头。送走客人再回屋里,季柔留下的淡淡幽香仍徘徊不去……
***
听见电话骤响,汪寒放弃整理自己的“油头粉面”,跑出浴室进客厅擒起话筒——“晚餐想吃什么?”程亮廷不等她应声,柔声问道。
呵!她就知道是他打的,是心电感应吗?她正想著他呢,而光听这声音就教她忍不住微笑了。
“我下午买了很多菜喔。”她知道他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甜甜笑声像发自一个讨糖的小女孩,他忍不住宠溺的微笑,故意惊奇地扬声:“哇!你也会买菜啊?”
“喂,你嫌我不贤淑吗?”她不服气的轻嚷。
“岂敢。”他笑不可抑,想著她的可爱表情。
她瞥见茶几上的纸条。“亮——”
“嗯?”温柔的回应。
“季柔到我们家找你喔,咏咏住院了,在××医院六?三病房,你要去看她吗?”她记得他这礼拜的行程排满了,除了晚上专属于她的时间,他似乎没空暇到医院去探望小病人耶。
“咏咏住院?”他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嗯,气喘复发。”晚饭后再到医院去。可行吧?
“好,我去医院。晚点回家,拜。”他很快的说著,匆匆挂断电话。,汪寒望著听筒愣了,没叫他现在去啊!旋即又体谅的想了:家人住院了,他当然心急了。不会耽搁太久吧,等他的时间她可以将身上的面粉和油腻洗净呢。
呵!她好期望他的惊喜。
***
屋里亮著昏黄的小灯。从卧室回到客厅。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发现了找寻的人。程亮廷蓦地轻叹……对她的眷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便消失了。
他俯身轻吻了她,像解除睡美人的魔咒。蜷缩在摇椅上睡著的人缓缓地睁开眼帘,眨了眨迷蒙的睡眼,旋即漾出微笑。
“你回来了?”
“嗯。”他伸手欲将她抱起。
汪寒轻推他,眯眼抱怨:“人家正张大嘴巴要啃汉堡就被你吵醒了。”
“想吃消夜?”他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
“唔,晚餐都还没吃。哪想得到消夜呀。”她攀著他的肩站起来。
“怎么没吃饭?”他微蹙眉。她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等你嘛。”她笑盈盈地拉他走进饭厅。献给他一桌子的菜肴,突然想到他怎么提到消夜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抓起他的手看表,啊!十点了!
怎么会呀?她不过小睡一下下呀。饿著肚子在梦里逛夜市,连一颗青蛙蛋也没吃到就这样过了四小时啦!
“你吃过了吧?”汪寒垮下双肩,计划失败了。他的脸上除了歉意,毫无喜色。
“我陪你。”程亮廷微笑地将她按进椅子里,动手盛了两碗饭,再和她对坐。
肚子咕噜咕噜乱叫,汪寒也懒得多想了,挑一口青菜直接送进嘴巴里……嗯!她瞠眼。
辣辣、酸酸、又甜甜的食物在她的嘴里随著唾液分泌愈来愈多愈难以下咽。程亮廷体贴的递上纸巾,她摇头,皱著脸将恶心的菜吞进肚子里。
程亮廷又递上一杯水,她可不逞强了,忙接过水杯送到唇边,喝水的同时见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口凉拌牛肉——送进嘴里,神情自若的咽下。
汪寒重燃信心,放下杯子,跟著拿起筷子进攻牛肉,他的左手却很快握住她的手,右手又送了一口醋烧鱼进嘴里,而后站起来,状似平常地说:“别吃。菜凉了,我来煮面。”
凉了就不能吃吗?她看他的背影走进厨房,不听话的拿起筷子……唉!是凉了,她的心很快的凉了半截:明明是照食谱做的,怎么会失败呢?
他还真有风度呢,分明是她煮的莱难以下咽,他也不说,牛肉是腥的、鱼是苦的,亏她还沾沾自喜的等著他惊喜呢。
十分钟后。程亮廷端上香味四溢的炸酱面和蛋花汤。
“下次别等我。叫外卖。嗯?”他说。
汪寒转著筷子卷上面条,一口送进嘴里。才用含糊的声音抗议:“还有下次啊?”她讨厌等待,要她再一次饿著肚子等他,他别想了吧。
“要我道歉?”
“不要,下次也让你等我。”她鼓著脸颊,嗔睨他,心想看在他煮的面很好吃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好,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汪寒轻咬著筷子,望著他的笑容失神。季柔那个会打人的丈夫和兽类何异呢?眼前这男人也会咆哮、会动粗吗?
如果会,她肯定转身就逃,逃到外星球去也不再见他。
“别发呆,快吃,嗯。”他柔声提醒,动手盛了一碗她煮的竹笙肉丝汤,她见样急忙阻止:“唉!很难喝,我把我的热汤分你好了……”
、我要喝你的心意。”他说。
他对她总是这么包容!望著他,她不禁轻哺:“你真好。”
“你第一次发现我的好吗?”他笑问。
“嗯。”她不容易被感动呀。
“那么,请你从现在开始谨记我的好。”他灿亮的黑眸温柔而炽热地锁著她,慎重地要求。只要她记得他的好,一切就值得了。
“嗯。”她笑颜灿烂地回应他脸上的阳光,幸福不再是错觉。而是真实的感觉了。
纵使是惯于自由与孤独的飞鸟,一经细心豢养,亦会忘却飞翔的本能。汪寒无法想像,若有一天程亮廷吝啬给予她关爱了……她将如何?
第七章
十二月。H大的话剧社举办了一年一度的社员旅行。一行人在周五傍晚抵达目的地——奥万大,预计留宿两夜。
第一晚,由十位新社员策划改编的《蝴蝶夫人》在他们租来的山庄小剧场演出。
以日本长崎为背景的《蝴蝶夫人》,原刨描述日本艺妓秋秋桑和美国军官平克顿的爱情故事——平克顿在异乡为了排解寂寞,娶了原是长崎千金、因家道中落沦为艺妓的秋秋桑。而后,平克顿返回美国,秋秋桑在长崎一等就是三年;再重逢时,平克顿已经另娶他人了,秋秋桑痛不欲生的拿刀自刎,结束生命。
凄美的剧情,经由社员新创,成了出喜剧——平克顿因为贪图名利娶了硕壮的富家女,婚后不幸当妻奴,成了美国男阿信,而伤心的秋秋桑巧遇善良的富商,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新社员在舞台上谢幕,台下掌声热烈,尤其是女性同胞无不用力击掌。
汪寒心里叫好。女人擅长等待吗?女人就该牺牲吗?呵!她不觉得中国的王宝钏可敬、也不觉得日本的秋秋桑感人,统统是笨蛋一颗。
她不以为然的冷眼不经意的被一双深眸捕捉,程亮廷坐在另一个方向朝她望过来,顿时……坚强的大女人主张震摇了。
如若等待的是温情的他,如同梦里的“她”等到了“他”回眸……值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