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样岂像我们风家堡的人。”他的语气简直是寒得彻骨,可是脸上又没有任何表情。
马荣心一惊,连忙咳嗓子清喉咙,苦笑着说:“不是我变胆小,而是少爷你……”
“你的意思是说我变了?”他扬眉冷笑,是他变了吗?从前的他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他的情绪,就算是一丝丝、一点点都不可能,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区区的弱女子而扰动心湖。
“我没有这么说,而是……而是我感觉,自从我们住进纪府之后,你的行事作风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偷眼瞧着风沐人的反应,然后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不说别的,单就我们来大唐这件事吧!当初少爷就说过,大夥只是纯粹应邀来做客,只要我们想走,以我们风家堡的实力,大可来去自如,没有必要和大唐有任何牵扯,以避免卷入无请的征战。可是,如今却像是有变……”他欲言又止。
“继续说。”
“可是我刚刚就听到少爷要迎娶云云小姐的事。”
“那又如何?”他还是冷静得很。
马荣却不然,他一听,激动的上前,大声说:“少爷,这些年你一直待马荣甚好,从来没有将我当下人看,可是今天,我不得不讲一句话,你如果当初真的是为了名动一时的云云小姐而来,就明说,又何必掩饰,然后无端招惹翩翩小姐呢?”
“你说什么?”他扬眉转过身。
“难道不是吗?我听到纪府里的人说,如果不是少爷像是……像是……”他自觉这话对风沐人不敬,所以,话临到口却收了嘴。
风沐人手一挥。“没关系,你说,我要听的是真话。”
马荣牙一咬,索性全豁了出去。“像是三心二意,那么纪府就会有双喜临门,云云小姐和少爷成为一对,翩翩小姐则从少均公子或是子建公子中选择一位。”
风沐人一震。“你的意思是说,翩翩真是要嫁给那两兄弟之一?”
真是?马荣不懂,忙又说:“亲上加亲,原本就是一桩美事,何况纪大人本来就有意让他们承继他的香火,所以,只要他们其中一个和翩翩小姐成了婚,那么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反而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看到风沐人没有吭声,马荣又继续说:“而且,听说翩翩小姐向来和他们兄弟要好,总是和他们两兄弟腻在一起,所以,纪大人本来就打算好翩翩小姐的夫婿是从他们之中择一,而云云小姐则是直接许配给少爷你。”
“不要再说了。”风沐人突然暴怒一声,所有的怒气几乎从他的胸腔喷泄而出,紧握的双拳关节格格作响,像在发泄他仅能控制的脾气。
“既然这样,我就和纪云云成婚好了。”
“什么!?”马荣以为他听错了。
风沐人眯起眼,冷声说:“纪云云可说是大唐第一美女,若是将她娶了回去,也不至於辱没了我们『风家堡』的名声。”
“可是……可是……”马荣着实惊骇住了。
风沐人手一挥,怒声说:“可是什么?既然纪大人都这么安排了,而翩翩又已经心有所属,我又何必夺人所好?这可不是我风沐人所为!何况——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话虽如此,可是说到翩翩,他却忍不住一阵撕心裂肺的锥心之痛。
深吸口气,风沐人双眼一合,以疲倦至极的语气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细节部分也不用来问我了,我相信你在『风家堡』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好了,你出去吧!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了。”
“少爷你——”马荣总觉得事情不对,可是却又无从说起。
“我说过,我想休息了。”
望着风沐人,马荣深知这时再多说无益,只好退了出去。
***
当风沐人和纪云云的婚事像风一样迅速在纪府传开来时,所有的人几乎都沐浴在欢欣的情绪中,纪府的每一个角落,就像过年过节般的欢庆,似乎谁也不会料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伤心掉泪。
夜阑人静,纪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就寝了,包括望心阁在内,可就在这时,一道纤弱窈窕的黑影突然从窗棂中划出,而身后紧接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奔驰着,可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一会儿,到了淙淙溪流畔,纤弱窈窕的身影没有任何的停顿,就直接从岸上一座高大巍峨的巨石上往下一跃,然后又迅即窜出水面。翩然落地后,尽避浑身透湿,水珠不断滴落,她却只是眼色一黯,随即扬起眉,手上使劲挥出剑,舞出剑花。
灵动的剑式,一招紧接着一招,毫不停歇,惹得周遭生物莫不惊慌逃遁,林间的树叶纷纷掉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纷飞的汗珠沿着发际滴落,迷蒙住灵透而晶莹的双眸,她才气喘咻咻地停住手。
走到溪旁,掏起水,往脸上一泼,看着水沿着脸庞滴落,倚着剑,她颓然坐下,却在此时惊见水中有另一个人的倒影。
“是谁?”她挥剑转身,却被面前的人惊骇住,竟然是风沐人!
“你怎么来了?”她忙伸手擦拭脸上的水渍。
“你哭了?”
她慌忙否认。“谁说的,这才不是,你难道没有看见是水吗?”尽避她心虚地避开眼,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否认。
“不是?”风沐人仰天一笑,接着,却出奇不意地冲上前握住翩翩纤弱白晰的手腕,灼然地瞅着她,厉声问:“我要你回答我,告诉我真话,你心中是否真的有喜欢的人?”这句话,从他目睹让人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后,就不知在他心中百转千回过几次了,所以,当夜晚来临时,他再也抵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而趁着夜色来到翩翩的房前,不想竟意外撞见她,然后一路尾随她来到这儿。
翩翩一怔,惨然一笑说:“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风沐人激动地说:“你不要再和我打哑谜,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我所有的原则,现在我只要你回答我这件事——有?还是没有?”他痛苦而紧张的神情紧紧揪住了翩翩的心。
她咬了咬牙说:“有。”
“有……”风沐人狼狈至极地倒退了好几步,半晌,他黯淡的目光转亮,再度冲上前。
“走,我要你现在和我一起走。”他想捉住翩翩,却被翩翩一个转身快速奔离。
风沐人大笑,“你以为你的身手,可以比得过号称大漠飞鹰的人吗?”只是他的笑声却充满了酸楚和无奈,如果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无法留在身边,那他这个大漠飞鹰又有什么用?
他虽然告诉马荣迎娶纪云云的事,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冲动出口之后的下一刻,他就充满了深深的悔意。
“翩翩,就算你已经有喜欢的人,就算你是罗敷有夫,我也不能让你离开,否则我缓筢悔一辈子,因为我爱你,我也相信你对我不会一点情意都没有。”
翩翩一听,满腔的酸楚几乎要化为泪水汩汩流下,她虽然早就决定退出,可是当她听到风沐人即将迎娶云云的消息时,心几乎被撕得粉碎,更让她难过的是,她还必须在人前强颜欢笑,装得若无其事。
抱禧……有谁知道,当她在说这句话时,她有多难受,如果有一把利刀摆在她面前,她说不地会恨得当场自戕,以了却这般难以忍受的煎熬。
可是她能吗?她能吗?
天知道,当她忍受着所有的苦痛跃下溪水的那一刹那,她多想就此沉於水底,永不再浮起;只是当想到了师父、想到小莲、想到爹,想到他们对她的期待和爱护,她又怎么能伤害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