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这儿——还关着旁人吗?
声音清晰可闻,推说是幻听也太不合理,她勉力撑着身子坐起,凭着细小的烛光四处搜看。
“小姐,我在这里。”苍老的声音自牢门外传来,文犀月狐疑的凝神细看。
“你……是谁?”平日送三餐的侍卫怎地换成名老人?她眯起眼睛打量,依稀见过此人。
“小姐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在厨房烧水的周老头呀。”周老头压低音量,深怕让外头守门的侍卫听见他的说话。
“是你!周爷爷!”她喜道,忆起孩提时候老爱缠着他老人家编些竹炸蜢、花篮什么的。
当年神毒门就她一个小孩儿,平日生活倒也无聊得紧,一回,她随处散步赏花,走着走着,竟走到厨房后头的一片草地,那时遇着一名老人正巧手编竹子,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观看,就这样和周爷爷相熟了起来,往后她一有空便会到厨房后头找周爷爷学编竹子。
“是我周老头,你终于认出我了。”
“周爷爷,您怎么会到地牢来?这里戒备森严,万一给人发现了可怎么办才好!”她爬向牢门旁,慌忙道。
“我拜托外头的侍卫让我送饭进来,那群人对我这个糟老头不会有戒心,反而乐得把差事交给我做,你就甭担心了。”周老头安抚的说,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温和一笑,极能安定人心。
“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唉,小姐瘦了好多啊,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文犀月低下头,鼻头酸酸的。见到周爷爷就像见到亲人般,没想过在这样的局势下仍有人肯对她付出关心。
“别提这些了。周爷爷,我有件事想向您打听。”
“你说。”周老头没忘把食篮送入牢房,他能做的十分有限。
“我娘……她……的尸体给安葬了吗?”她最最挂心此事。
周老头顿了下,拿了个馒头交到文犀月手上。
“夫人让我给偷偷安葬了。”
“真的?!”
当下周老头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道出数月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周老头一直躲在一旁偷看整个情况。他年老力衰无力救夫人,躲在草丛里不敢出声,直到文立天率人离开古厝下山搜寻文犀月,他趁古厝无人看守之际悄悄背了夫人的尸首自山间小路逃了出去;慌乱之际,他将夫人埋在一处隐密的地方,再悄悄返回神毒堡,其间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料不到一名烧水的老头竟有这等胆识。
文立天仔细盘问门内上上下下,自是查不出任何线索。
“小姐,夫人的事你就安心吧。”
文犀月早已热泪盈眶,一颗心感激得快要炸开。娘没事,文立天威吓的信件内容是假,她总算能放心。
“周爷爷,我真不知该如何向您道谢!”
“小姐别这么说,是周老头无能,能做的事有限。”他忍气吞声待在神毒堡为的就是对已逝的门主尽忠,现在连小姐也给捉了回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不,若不是您,只怕我娘便不能安眠。现在我已经不担心了。”她笑了笑,眼睛有了光采。
“小姐……”
门外粗鲁的叫喝打断周老头的话。
“周老头,饭送好了就快出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是是,我这就出来了!”周老头连忙朝石梯上的守卫点头,手下忙着收拾食篮。
守卫冷眼一瞧,嘴里哼了声便往外去。
“小姐,我往后会天天给你送饭来,你自个儿保重身子啊。”拎起食篮,周老头不舍地站直腿。
“谢谢。”
周老头缓缓出了地牢,黑暗的空间仅剩她一人孤伶伶的。
咬了口手里的冷馒头,她心中不禁感到一股暖意,平时淡而无味的白馒头,今日多了肉片夹在其中。周爷爷待她真正好呢。
脑海里不期然浮出一张亦待她极好的男性面孔。
“康谚。”她轻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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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文犀月突然失了踪影,康谚在白河镇寻了半日仍寻不到人,当下便动身往回途与魏鸿军的人马会合,五百人的队伍如今已驻扎在放云山山脚下,就等魏鸿军一声令下攻向山头。
“庄主,神毒门派人送了封信来。”青衣侍卫送上书信随即退下。
魏鸿军正与康谚议事,此时也不得不先看信。文立天派人送信来必定有事。
两人飞快读完信件,脸色大变。文中竟以文犀月为要胁,逼他们拿药王解本交换文犀月。
“岂有此理!”魏鸿军大力拍击桌面,气愤不在话下。“又是为了药王解本!”
“即使我们拿药王解本去换人,文立天也不可能真的放了月牙儿。”康谚中肯地道。
魏鸿军微点头赞成,道:“现下我们到哪找药王解本?那本书月儿藏在哪里我们根本毫不知情。”他知道月儿把书藏了起来,却不知是在康谚身上。
康谚苦笑,自怀里掏出一本黑皮书册,道:“月牙儿事先把书交给我保管,她大概预知自己会被捉,神机妙算的把书托给我。”
“有药王解本在手并不能保证救得了月儿。文立天心狠手辣,诡计甚多,若真送上药王解本,只怕他会以月儿来控制北枫山庄,到时候才真是头疼呀。”魏鸿军深思熟虑,眼光看得极远。
康谚自知情况危急,多延些时候,月牙儿就多受苦,脑袋千回百转苦思对策。
“这样吧,我从秘道潜进神毒堡,魏庄主先行领军在山下守着,到时里应外合,一并消灭文立天。”
“此举风险极大,万一不成,只怕会害了你和月儿的性命。”
“这……”
“我知道你心急月儿,我又何尝不担心,咱们再另外想条好法子。”
魏鸿军拍了拍康谚肩头,面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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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头夜访魏重阵营,让魏、康两人吃下定心丸。
在周老头拿出一片鹅黄色布料后,康谚便相信周老头是月牙儿派来的人,因为那片布料和花婆婆送给月牙儿的衣裳颜色一模一样,就是她那天穿在男装里的衣服。
康谚当晚便随周老头潜入神毒堡,按照原订计画来个里应外合,打算在清晨时分奇袭沉睡中的神毒堡侍卫。
东方的山头隐隐可见淡色青光,一批批劲装部队稍稍逼近山头,众人压低呼吸声,全神贯汪凝看带头者的指令,随时准备闯攻神毒堡。
康谚遵照周老头之前的吩咐,以着上好的轻功躲过巡守的侍卫。神毒堡占地极大,约莫占了放云山二分之一,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指引,怕是找到天大亮也找不出文犀月囚禁的地牢。
他走进一条阴暗的阶梯,阶梯的走势向着地底,不久便走到一处有亮光的地方。
他探了探里头,只有两名侍卫守着,桌上散布五、六个空酒罐,侍卫大概是喝了周老头送去的酒,昏昏沉沉睡去。
“周老头真有一套。”他笑,取走钥匙,最后又点了两人睡穴,小心谨慎至极。
“月牙儿,醒醒。”他开锁入牢,小心抱起干草堆上益显瘦弱的可人儿,见她这模样,不觉一阵心疼。
不着地的凌空感让睡不安稳的文犀月猛地睁开大眼,眼里流露出货真价实的惊惶。
谁?
“月牙儿。”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她眨眨无法对焦的眼,极力看着眼前熟悉的轮廓。
“康谚。”她抬了抬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失神的眼顿时生出精神。
“是我,对不起,害你受苦了。”他不禁用力搂住她,数日的不安在见到她后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这种害怕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