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谚再三确定自己已记下采花贼的样貌后才离开。他是个云游四海专门缉凶拿赏金的赏金猎人,名号不是太响亮的那种,因为他不挑大案子去捉人,而是选择容易又好办的小贼捉,特别是危害一般百姓的盗贼恶匪他特爱捉。总之,他不求名亦不求利,仅求三餐温饱、逍遥快乐便足愿矣。
“三天就够了吧。”康谚搔搔头,自顾自地往客栈走去。先睡一觉好了,采花贼该是夜晚犯案吧。
三更天,康谚打着呵欠略施轻功跟在一抹黑色身影后。根据他这两天来的暗访,身前这名矮胖的男人便是白河镇上的采花贼了。
啧!这么胖还想沾清白的姑娘!
月光照耀下,康谚清楚地瞧见矮胖男子正停在一户人家的窗口,看来是找到目标物了。
矮胖男子小心翼翼地撬开窗子,显然人家上了锁,不是那么好开。康谚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悄声问道:“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这种事哪还要人帮。”采花贼兀自拿着铁线试图开锁。
“你行不行啊?再耗下去天都亮了。”
“我当然行,你才不行咧……咦?”采花贼慢慢转头,看见身旁不知何时冒出的年轻小扮。
“没看过这么笨的贼,害我连打人的劲都没了。”康谚不疾不徐地拿出粗麻绳,一圈一圈缠上采花贼圆胖的身体。
“喝!看我的厉害!”采花贼双掌齐出,看准年轻小扮的胸口。
“啧!别动,动来动去我绑不好。”康谚伸手一抚便点了他的穴道,当下让他动弹不得。
“这才对嘛!叫你别动就不要动。”
叮叮!康谚几乎听见白花花的银子撞击出的美妙声音。实在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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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房、吃饱饭,怀中还放着热呼呼、刚领的五百两银票,康谚笑开嘴的愉快样在见着街尾一名小泵娘后便敛了脸色。
其实看似不拘、自在的康谚有个缺点——不是脚底生疮、头顶流脓的恶心病,而是他最爱管闲事,尤其爱插手看不顺眼的闲事。这回街尾的小泵娘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逃出神毒门已经月余,期间她和秋娘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每次觉得安全了,下一刻追拿她们的人又出现在眼前,像恶魔般紧紧缠着她俩,甩都甩不掉。夜里常常被恶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一夜无眠至天明。
有好几次差点被捉到,幸而秋娘随身带着的毒药数了她俩。而连日奔波加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挨饿受冻,护主心切的秋娘将食物衣料全给文犀月吃用,自个儿能忍就忍,于是秋娘的身子再也受不住,病了五日后便香消玉殒。
那一夜,文犀月亲手埋了秋娘。
失去秋娘的照料,文犀月才明白自己多么无能。神毒堡给她一切最好的东西,然而离开自幼习惯的环境,她却连自己都照料不好,接踵而至的困难让她失去了自信与尊严。她没有死的权利,她的命是娘亲及秋娘舍命换来的,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不论贵贱——文犀月抬起空洞无神的眼望了一眼“暖春阁”殷红刺目的门牌,不多想便举步上前。
“小泵娘,这儿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康谚大手一伸,硬是阻挡文犀月的去路,半开玩笑的轻松语调有着一丝不认同。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大手好一会,然后换个方向,还是朝“暖春阁”走去。
康谚的优点之一便是极具耐性与毅力,既然下定决心管闲事就一定管到底,绝不半途而废。
“小泵娘,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这儿是妓院,可不是买点心蜜饯的小店,你走错地方了。”这回康谚强拉上文犀月的手腕,硬是把她带到路边一角。
“放手,你想做什么!?”文犀月怒极,死命甩手。这人太放肆了,忽地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这人该不是……“小泵娘,我没有恶意,别怕!”康谚笑着脸好声好气的,颀长的身躯阻在她身前,这才松了手。
文犀月戒慎至极,眯起眼眸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看似忠厚老实的蓝衣人。在非常时期里,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就算她感觉不出他有恶意,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康谚瞧出文犀月全身上下皆防备着他,无奈的模模自个儿童叟无欺、人见人爱的脸皮。闯荡江湖至今,没见过哪个人对他露出害怕、防备的神情,康谚不禁怀疑自己的脸是否出了差错,是嘴笑歪了或眼尾笑纹多得吓人?没道理啊!
“让开。”
好……威严。
康谚竟被文犀月板脸斥喝的表情给慑住了,看她一身破旧却质料上等的衣裙,大概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究竟是何原因让她沦落街头呢?康谚的好奇心大起,事情既然管了,就一定要管到底,否则就不符他的性子了。
“有话好好说嘛!你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直往“暖春阁”去,要知道那个地方是间妓女院,你进去了可会出不来的,不如快点回家。要是缺盘缠就说,大哥哥身上还有点银子。”康谚真诚的说道。
文犀月几不可见地轻扯嘴角。她那有家可回?爹娘以及秋娘全都离她而去,现在的她不过是个无处可去的孤女。家!她还有家吗?
“不必你多管闲事,若真要帮我,就不要阻止我进“暖春阁”。”她推开他的手,举步向前。
“慢着!泵娘不要轻言糟蹋自己,今天被我遇上了,说什么也不让你去。”他旋身便又拉住她细瘦无肉的纤腕,脸上的笑意褪了大半,墨黑的瞳仁闪着坚决的亮光。
她好累、好倦,叔叔的追兵让她躲不胜躲,眼前固执如牛的陌生男子又挡了她的去路,她不过想卑微的活下去,等待复仇……“放开我。”她的眼神空洞茫然,随时有昏倒的可能。
康谚皱了皱眉,说什么也不放手。
“放开!”
她大吼,一阵晕眩将她带进黑暗,接连而至的打击耗光了她所有体力。
康谚适时接住她下坠的身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好一会,抱起人便往客栈去。
看来他暂时不能离开白河镇了。
第二章
睡梦中的她极不安稳,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呓语,深锁的眉心沉重得化不开。
临时被请来客栈出诊的老大夫把完脉,缓缓抚了抚花白的长须。
“古大夫,她还好吧?”康谚忍不住出声询问。
方才抱着她进入客栈便让手上的重量吓了跳,尤其她竟还发着高烧!棒了数层衣料也能感受她身上的热度。
“这位姑娘没啥大碍,只是染上风寒又没养好身子才会突然昏倒,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多吃些滋补的食物就没事了。”古大夫开了帖药方交与康谚。
“对了,瞧这位姑娘睡得极不安稳,病人最重要的就是放开心胸养病,她这样反而不好,这张药方是些安定心神的药材,能帮助她舒缓神经。”古大夫又写了几味药交付康谚。
“谢谢你,古大夫。”
康谚连声道谢,送走了古大夫,又命店小二前去药铺抓药,待药汁熬好送上来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小泵娘,喝药了。”康谚轻摇文犀月肩头,希望能唤醒她。
“你不醒来要怎么喝药呢?”
又摇了数下,床上的人儿依旧没有反应,康谚不得已,只好将她的头托高倚在自己胸膛上,左手拿碗、右手拿匙,一口一口仔细地将黑浓药汁喂进她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