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他。”
星期日的夜晚,杜家的厅堂热闹喧哗。
滕龙馆的四位青年才俊外加一位率性大方的美女检察官,统统被萧滕龙下的一道金牌召回来吃饭,进行我爱红娘的联谊活动。
饭后,萧伯伯跟杜家夫妇相当有共识的留在饭厅闲聊,把年轻人统统赶到客厅去联谊。
“纪小姐,平时喜欢什么休闲活动?”杜家在当医生的长子杜运祺对美人殷勤询问。
“插花、刺绣、种花、养鸟。”这是平常拿脏话当起床问候语的纪忻然的回覆。
“噗!”这是没卫生的维安特勤齐信衡队长的反应。
大厅另一端,杜家老么杜守维正在跟刑事侦三的樊尚远队长和地检署的萧震石法医闲聊。
“耀磊,上次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歌剧吗?我同事刚好有事不能去,多了一张票给我,不知道你下星期日有没有空?”
已经见过陆耀磊不少次,并对他一见锺情的杜清雪,此刻娇媚地偎在表情冷淡的陆耀磊身边,主动出击。
“没空。”
拌剧?他上次大概是乱答的。
陆耀磊淡淡敷衍过,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方才被杜阿姨叫去做钢琴表演的杜可漾,表演结束,她还坐在琴前,垂著头,断断续续弹著“离别曲”。
她今天特别安静,从他一进门,就觉得她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活力也没有,相当乖顺有礼。
是失恋了吗?
陆耀磊想起几天前,看见那个叫阿周的男生和别的女生亲昵过马路的事。
陆耀磊不自觉想著杜可漾的事情,一边听见杜母正吩咐小儿子,“守维,冰块没了,你去街口买一袋冰块。”
“哦!”杜守维正聊得高兴,突然被派去跑腿,表情有些失望。
“妈,我去买好了。”
杜可漾从钢琴前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说完也不等回答,安静地离开热闹的屋子。
滴滴答答……哗啦哗啦……
下雨了。
从便利商店买完冰块出来,外头忽然变了天,下起大雷雨。
“糟糕。”
杜可漾自言自语地看著苍茫大雨,在骑楼的椅子上坐下。
对著大雨发了一会儿愣,鼻子有点酸酸的,拿出方才买的水果糖拆开,丢了一颗放入嘴里,柠檬的酸甜缓缓渗入口舌。
鼻子好像越来越酸了……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止的趋势,她又倒了一颗糖果放进嘴里,这次,是橘子的芬芳。
然后是樱桃、草莓、苹果……
嘴巴里塞满了糖果,哭的时候就不会发出声音,就算流了眼泪,也会是甜的。这道理她很小就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檐廊外的朦胧大雨迷糊了视线,让她觉得整个世界白茫茫的。
“我想一开始我们就不适合,”上午阿周打来的电话是这么说的。
阿周说,新的“她”跟他比较相配,不用担心别人老是有意无意的嘲笑他和她是“美女与野兽”的搭配。
他说,美女和野兽在一起,只是因为美女的自信心太低,只有和野兽在一起时,才能从别人的惋惜声中得到满足感。
她是这样子的吗?
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当他说出那些话时,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伤痛的哽咽在喉头,她急急捂住嘴,不让糖果滚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止住失声痛哭的可能性,眼泪却不听话的放肆奔流,滑过脸颊,渗入紧捂的缝隙,咸咸地落入她的唇畔。
为什么?她是认真的,是真心的啊!
“冰块很难买吗?”
带著磁性的清澈嗓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冷冷淡淡地,没有一丝感情,却穿过雨水哗啦啦的声响,传到她耳里。
是谁?
仰起睑,朦蒙胧胧问,挺拔的身影居高临下望入她的眼。
漂亮的眉宇,锐利深沉的黑眸,从水气里勾出模糊的轮廓。
“你干嘛?”女人真是麻烦。但是,当这个麻烦抬起那张哭得狼狈凄惨的小睑时,陆耀磊觉得心脏好像被刺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眸很快瞥开,嘴里却仍刻薄不饶人。“不忙吗?边哭还要边吃糖。”
杜可漾没有回答,低头伸手抹去眼泪,不愿这狼狈的模样被任何人看见,可湿了掌心的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怎么这么爱哭?陆耀磊俊眉微蹙,看著她益发伤心的身影,莫名感到烦躁,他从口袋里拿出面纸,塞入她手里。
“谢谢……”杜可漾哽咽的道谢,早已忘了先前对他的畏惧。
“是他吧?”陆耀磊看著她低垂的发顶,漫不经心的问著。
“嗯。”杜可漾把脸埋在面纸里,点点头。
“分手了?”
杜可漾顿了半晌,才轻轻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怎么又哭了。陆耀磊俊秀的眉宇微微锁起,为了那种男生,她非得难过成这样吗?
其实他可以走开,也可以不理她,反正又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想月兑离杜清雪的纠缠,藉口送伞,顺便出来走走。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他怎么也没办法拿了冰块、丢下伞转身就走,怎么说,她也是……邻居。
“要哭多久?”
完全不懂女人内心世界的奥妙,陆耀磊不耐烦地问了一句,渴望听到一些科学化的答案,例如:三分十五秒之类的。
“呜……”
显然要求过於不合理,遭到拒绝。
沉默半晌,陆耀磊更加烦躁的冷冷追加,“你可以再哭久一点,如果你不在乎冰块融化的话。”
呜……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杜可漾边哭边闹脾气,把冰块塞到他手里。
“你要……走、先走!”
尽避口气凶恶,不过过分哽咽而断断续续的话语削减了力道,变得软软的、像撒娇。
这女人!他可是难得愿意抽空安慰人,她这什么态度!
陆耀磊恶拧著眉,索性在她身边坐下。
“你……你干嘛不走?”他真的好烦!杜可漾透过水气蒙胧的眼,瞪了他一眼。
“我为何要。”看她哭得一脸狼藉,心有点软了,陆耀磊言简意赅的冷声应回去,一手把整包面纸丢给她。“跟那种男人分手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是安慰的话语,可听在杜可漾耳里却变了质,和阿周伤人的话重叠起来,模模糊糊炸开了她压抑的怒气。“你也跟他一样……觉、觉得我跟他不配,我跟、跟他、在、在一起是为了、为了让人称赞,让、让人家觉得、我、我比较好!”
“他这么说的?”搞什么,讲话结巴成一团。陆耀磊想归想,却为了她委屈的怒意蹙起眉。“那你是吗?”
“我没有!”她泪眼模糊的对他飙出心里的伤痛,“我讨厌你们!讨厌……我是认真的……我是……”
声音越来越低,眼泪却越掉越快,打落她放在膝上的森永糖果盒。
“没有就没有,是就是,你哭什么。”陆耀磊低低咕哝,伸手拾起糖果盒,修长的手指拂开盒盖上的泪滴,轻轻转开糖果盒,递到她眼前。“跟哭比起来,你还是吃糖果比较不丑。”
杜可漾从面纸里抬起眼睛,困惑地看著表情仍旧冷漠的俊美男人,再低头看看那盒五彩缤纷的糖果,眨眨眼,悬在眼眶的泪珠迅速坠落,眼看就要落入糖果盒里。
“不……”
话还没说出口,一旁伸出的手心已经接住了眼泪。
杜可漾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总让她神思不定的可怕男人,他却只是静默地收回掌心,收拢掌中那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