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时,她终于将他从未放弃过的劝告听入了耳,尝试打开心房,接纳爱情,但是对象却不是他,而是她系上追了她一年多的同班系草。
他到底在做什么?多年来的努力,竟然只是为他人做嫁?
他为了向她表明心迹,骑机车顶着大太阳找寻许久而发现的那一处无人海滩,再也没有用武之地。
懊看开了吧!只要她能够幸福,就算会心痛,他也很开心、很满足了。
二十一岁那一年,他决定转学,离开了她的视线、她的依赖。
从十四岁那年就已经铭入心底的、那一个深刻的烙印,伴随着烧红的揪心,从此以后,离开了他的生命。
如果早知道这个烙印多年之后依然发热发疼,他当时是不是就能够勇敢一点、坚决一点?
那些属于年轻时独有的青涩情感,关于感动、害怕、逃避与退缩的心绪……
他年少时期所有的、唯一的爱恋,那一年,全部停留在记忆的扉页。
第五章
丙然不出所料……
许舒蔓看着刚刚收到的手机简讯,脑袋一偏,开始思考现在应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毅授临时找我去花东,妳这个星期别过来了,改天再约吧。
这个“临时”可真是凑巧到让人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看着手机屏幕,开始习惯性地分析自己现在奇异的心情反应。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将自己的心思和情绪分成许多区块,就像是公司中的档案柜,或者是计算机中的资料夹一般,将最近的心情化为某种可以计量的实质,然后一件件放入。
每个区块,多半是放置同一种类的情绪,然后,某个提醒的声音,就好似旁观者一般,在她需要时将某个区块中的情绪提出来,开始抽丝剥茧、自我辨证,追溯情绪和思考的缘由。
这样的思考方式或许是诡异的,但是唯有藉由这样的方式,她才能维持心情上的平静。所以纵使她的脑海中常常存在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纵使她一度怀疑这是否为某种精神分裂的前兆,她仍旧是放任自己这样的思考模式。
现在,她应该要为高承扬的失约觉得忿怒或悲伤才对,但奇怪的是,这两种心情她都完全没有。
存在于心中的,只是满满的无奈,还有一点点想笑的情绪。
这个“临时”,不只凑巧到根本就在她的预料中,选在今天星期五、她快要下班的时间才传这封简讯给她,未免显得他幼稚得太过可悲?
他以为造成既定事实,避免掉言语冲突,一切就能够自然而然地没事了吗?
她怎么会为这个年纪已经二十有七却仍然学不会责任与成熟的男人拋下一切,傻傻地坚持这段感情?
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脚边,昨晚才整理好的行李,红润的唇畔微微上弯,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将讯息自手机内删除后,她双眼无神地瞪着桌上的计算机屏幕,手中的铅笔不停旋转着,早已没有办公的心情。
“舒蔓,我需要的那一份提要,打字行送回来了吗?”陈佳颖下午离开公司到T大拜访某位教授,讨论最近公司新企画丛刊的年代定名与内容的排序问题,刚刚才从外头风尘仆仆地赶回办公室,还没回到座位就急着跑到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而后走到她的位置前面扬声问道。
“送回来了,和我要的二校稿一起让快递送过来。”她回过神,扬了扬手上的包裹,淡笑说道。“等我整理过后再拿给妳。还有,妳负责的那本《世纪回顾》的ISBN也已经传真回来了,我放在妳的桌上。”
“谢啦!不过……”陈佳颖下巴靠在许舒蔓位置前的隔板上,轻声揶揄。“妳好象心不在焉哦,是不是下班以后要去约会所以太兴奋了?”
“本来有,但是泡汤了。”看看桌上的小闹钟,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编辑室内的人却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旧坐在位置上,懒懒地、没什么动力地做着手头上的工作,而且趁现在公司大老板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泡汤了?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他一点都不想妳吗?”
“谁知道。我想他现在大概是另有对象在怀了吧。”
“妳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无聊到开这种玩笑做什么?又不是吃饱撑着诅咒自己恋情失败!”她挑高眉轻笑。“这完全是从他的行为猜测而来的。”
“既然这样,那妳怎么还笑得出来?真是佩服妳,要是我早就拿刀子找他理论去了。”
“谈远距离恋爱总是得冒一些风险,这是早该要有的心理准备。”她耸耸肩。
“还远距离咧,从台北到台中,以现在交通发达的程度,会有多远?”
“问的好,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舒蔓,不要强颜欢笑了。如果妳想哭,趁现在咱们的『抠门』老板不在,这里有好几个肩膀可以给妳依靠。”
“真是谢谢喔!”她翻翻白眼,被同事们挤眉弄眼的表情给逗笑。
伴置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拿起来看了下号码。
“男朋友打电话来向妳赔不是了?”陈佳颖轻笑。
“不是,是巽行打来的。”
“巽行?可真奇了,你们什么时候恢复联络的?等一下我要妳给我从实招来。”陈佳颖眉毛高高扬起,怀疑起自己所听到的。
斑中毕业后,她考上位于桃园的大学,之后因为外务繁多,和舒蔓也渐渐没有联络。
缘份实在是很奇妙的一件东西,大学毕业后,她们两个人很凑巧地,一前一后,应征入这家出版公司任职。
她们重新拾回过往的友谊,但两个人也都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涩小女孩。
尤其是舒蔓,她的改变实在太大,表面上的活跃开朗失去了还不打紧,但生命光华的逐渐黯淡,却令她忧心。
而最令她不解的,是舒蔓怎么会和巽行断了联系?
这两年多来,她眼中所见到的舒蔓,就像受困于囚笼内的鸟,几乎已经快要放弃挣扎……
“这不都是因为妳重色轻友,不帮我搬家!”她轻骂,挥着拳头装出一副准备揍人的样子。
“哼!是妳自己说东西不多,叫我不要去帮忙,专心出差并看看能不能和那位帅哥教授培养感情的耶!”陈佳颖轻啐,故意噘起嘴,一脸无辜地走回座位,而后缓缓绽出笑意,品尝最爱的曼巴咖啡。
“我那时候只是客气说说,怎么想得到妳会这么无情无义,还真的照做。”她笑着反驳,而后按下通话键,语气轻快地问:“颜大帅哥,上班时间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正好想到许大美女妳晚上有约会,我就不方便打电话打扰了,所以现在先向妳请安问个好。”电话那头传来轻笑调侃。
从星期天重逢后,他们便天天用电话联络,每每聊天到三更半夜。
长达近三年的空白,在他们的刻意之下被消弭,就好象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存在过一般,他们仍是开心地谈笑着,毫无保留地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与心情。
可是,隐约地,又似乎有哪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说不上来。
“约会?泡汤了。”
“怎么会?”他的语气显然很错愕。
“算了,在预期之中。”
听到她无奈而带些认命的语调,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妳还好吧?”
“还好。只是不知道现在应该要有怎样的心情才算是正常反应。”
“该是怎样的情绪,这种事不是当下反应,而也是需要思考的吗?”他揶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