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门主果然是有心人。”荧阙坐上桧木圆椅,举起面前的茶杯欲饮,却在闻到茶香之后微微怔住。
“七步迷”,顾名思义,误食者最慢在行走七步的时间之内就会不省人事,任人摆布。
此药药性极强,无色,无味,唯独其特殊香气与茶相合,一般人难以辨识,纵使是内力深厚的人也难逃其威,是很强的迷药,但骗不过从小就跟在隐世姥身边的她。
主人交代:无论程业送任何礼,都必须照单全收……
她的怔楞与思考并没有表现于外在行为上,只是优雅地将杯中的茶水喝完。
没错过程业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和深沉,她缓缓放下茶杯,轻轻赞叹:“是江西灵脉红袍,果然极品。”
“剑卫姑娘真是好眼光,没想到姑娘对品茗也极有研究。”程业微笑,又替她注满茶水。
“不知道程门主……”七步迷开始发挥药性,令她的头一阵晕眩,连忙将手抚上额侧穴道处,怒目瞪着程业,“你──”
程业脸上泛开邪气的笑容,“贵城主今晚说过:已经有缺陷的东西,他不想要、也不屑要,既然他无意登位,那么只要得到妳,何怕盟主之位不手到擒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轻啐。
“彼此,彼此,寒武城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呀!”他朗笑着,迅速起身接住向后仰倒的荧阙。
程业将荧阙抱至内房床榻上,看着她绝美剔透的睡颜,表情不掩得意。
这样武艺、外貌俱皆过人的女子,就算有了缺陷,也是值得争取!
但她微蹙眉间的神韵,让他莫名地涌起似曾相识的感受,也让他抚上她脸颊的手有一瞬间停顿。
勉强甩开脑海中那股奇异的思绪,他俯,准备将荧阙据为己有。
一直敞开的客房大门突然由厅内被阖上落栓,程业心底一惊,连忙回头。
在他的后方,寒君策正双手环胸,一脸兴味地看着他。
“程门主,这么晚了还来造访,你可真是好兴致呀!”
“寒君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人已经欺近他身后三步距离之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我一直都在客房内啊,程门主难道没发现吗?”寒君策满脸的惊讶意外,让程业顿时觉得颜面无光。他还故意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失去意识的荧阙,而后很不满地开口抱怨:“唉呀,我的护卫能力竟然如此不堪,才喝了一杯茶就不支昏迷。啧啧啧!睡得比我这个主人还安稳,该罚、该罚!”
程业看着寒君策弯着身子皱眉抱怨的模样,心底暗暗思考。
既然寒君策武力不济,而现在除了昏迷不醒的剑卫之外,没有其它人在场,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程业暗暗运足内力,想要趁寒君策毫无防备之时突袭,以绝后患。
“寒某奉劝程门主别做傻事,既然你连我始终在这房内,又何时欺近于你都无法察觉,怎么还有自信能够杀得了我?”寒君策看着荧阙的姿态未变,但却在程业发动攻势之前冷冷警告。
程业脸色泛青,收束内力,咬牙开口:“你究竟意欲为何?”
是他失策,错在倚老卖老,才会太过低估这小子!
“不过想跟程门主谈个交易而已。”
“凭什么?”
“凭你谋杀前任盟主以及其它高手的罪证;凭你暗夜下药,意图玷污下届盟主的行为,这些事情足以令你身败名裂,让武林豪杰群起挞伐。”寒君策转过身,满眼轻蔑地凝视程业,淡笑的神色却仍一派悠闲。
“什么交易?”
明明他已经将所有可能的证据湮灭,寒君策怎么可能会知道?又怎么可能得到罪证?
尽避心中怀疑,但是看到寒君策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仍旧不敢大意。
“这个交易很简单。明日我让剑卫宣布弃位,武林盟主由你继任;而你,则必须在所有江湖豪杰面前洗刷对寒武城之抹黑流言,还我城忠义知礼之名,并要所有武林人士不得为难我寒武城,若有未经入城许可而意图侵扰者,我城可杀之无赦,他人不得异议。”
“寒城主算盘打得真精,要我眼睁睁看你们坐大吗?”
“程门主此言差矣。我城除了商事之外,本来与外界无其它交涉,亦丝毫无意于武林。是程门主觊觎我城财富丰厚,在铲除异己的同时又故意栽赃嫁祸,才会逼得我城不得不挺身自保。你希望得到权势,我则希望得回以前平静无争的日子,往后仍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这交易划算吗?”
“真这么简单?”
“是这么简单。”
程业审视寒君策气定神闲的样子,想起两人这几日来暗地里的交锋对立,以及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猛然了悟:这人纵然无法为友,亦断然不可与他正面为敌。
寒君策的心思,太过深沉!
“寒城主,你当程某是三岁孩童吗?与你交易,何异于与虎谋皮?”
“你还有其它选择吗?”寒君策轻笑反问。
“交易成立。”程业暗暗握拳,“但愿寒城主遵守诺言。”
“我寒武城做生意,向来公道实在,童叟无欺。”他温温笑着,眼中却有一丝鄙夷。
程业竭力克制几乎要遏抑不住的怒气,转身僵硬地朝门口走去。
这个人,如果不能拉拢,势必要想办法除掉!
寒君策在程业离开之后,转身看着荧阙熟睡的面容,修长的手指轻轻刮上她细滑的脸颊。
“果然是容易招祸的花容月貌。”他低声赞叹着。
“可怎么办呢?纵然是在预料之中,但是看到他人抱起妳,我竟然会觉得不是滋味。荧阙啊荧阙,妳还真是教本城主心慌意乱哪!”
挥手熄了房内灯火,他沉沉叹息。
“寒君策的决定,从不容许因任何人而改变,但……”
闭起双眼,也阖上眸中的挣扎与坚定,他转身走出屋子,踏上石造拱桥,看着底下人工挖掘的小河流。
清澈的流水间,有凋谢的失色蕊瓣浮荡,也有圆月洒落的光灿点点。
独立小桥风满袖……
万般方寸,但饮恨,脉脉同谁语?
他寒君策几时也懂得这般伤春悲秋了?
冷哼一声,他迈着大步离开这座院落。
☆☆☆
盟主登位大典上,众人明显分成两派,一派鼓吹不可让女子登位,准备发动纷争,另一派则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词,也不打算参与干涉。
“绝对不能让剑卫坐上盟主之位,不然我们男人的颜面往哪里摆?”
“咳、咳,不然推选寒君策好了。”
“不可,寒君策明显武力不济,担当不起盟主大位。”
“可俺却认为他既然能让双卫誓死效忠,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智谋过人。”
“智谋?你没听过大智若愚吗?看他完全不会判断情势,在所有人面前还嚣张成那副德行,会有多少能耐?”
“不然你认为呢?”
“依我之见,程门主兼善天下,行事光明磊落,才是众望所归。而剑卫虽然赢了擂台,可是若众人不服,她又能如何?”
“但是胜负已定之后却又反悔,未免有失信诺。”
“是信诺重要,还是尊严重要?”
“先别再说,剑卫和寒君策已经到了。”
荧阙率先走入大堂,直往麒麟桐木椅而去,背后寒君策缓步跟随,闹烘烘的会场因为他们的出现顿时陷入沉寂,却是风雨前的宁静。
荧阙径自走到麒麟椅前,神情冷淡地望着高台下的众人,寒君策则轻摇折扇,温文含笑地站在高台之下。
只要是细心一点的人就会注意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全新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