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列为扫黑项目黑名单的龙帮帮主--江湖人口中的“龙叔”,在这次行动中落跑了,但在警方锲而不舍的追缉下,也在两天后束手就擒。
树倒猴孙散,韦子孝也就不需担心会有后续的报复行动伤及无辜。龙帮这盘散沙之所以还能勉强凝聚,靠的就是龙叔一个人,如今头儿不在,谅其它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等伤势全好,他便销假上班,他耽误太多公事了。
拜“擒龙”行动所赐,韦子孝的出身被掀了出来,流言在公司里沸沸扬扬--四海的韦经理竟是一个混过帮派的孤儿,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全身上下只有罪恶的基因和卑劣的血液。
幸好祁家公开挺他,以至于这些蜚短流长只敢在背后出现,他大可以装作不知道、不予理会。反正他早已练就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异样的眼光、非善意的言语一律近不了身、入不了心。
但他不要祁北受到连累,这对她不公平。如果他们在一起,她势必会被指指点点,单纯如她怎能忍受这种对待,到头来只怕她要怨他、唾弃他。
他没有忽略她那天的瑟缩,虽然很细微,他依旧注意到了--她怕他。
从他月兑离龙帮的那一刻开始,他不仅将江湖味隐藏起来,更竭力自内而外的改头换面。然而他的百般努力还是在紧要关头破了功。
认了吧,即使换得了血液,也刷不掉潜在的基因。他终究是个被上帝遗弃而归化撒旦的坏胚子,他配不上她!
那天和祁北情不自禁的拥吻之后,他们之间就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或许她尴尬,因为他迟迟没有承诺;也或许她悔恨,悔自己的一时迷失、恨自己的对爱不忠。
无论如何,这样的擦枪走火绝不能再发生。
所以他刻意与她维持淡而有礼的关系,保持极其安全的距离。最好他不要再见到她,免得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也最好让她恨他,这样他才会彻底死心。
他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天知道他的内心忍受着多么大的煎熬。
终于--
“祁小姐,请妳看看这张报表。”他冷着脸将报表丢给她,这个场景他已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了。
“有什么问题吗?韦……经理。”她不习惯这种生疏,她喜欢之前的和谐,她怀念那个吻。
“难道妳看不出来吗?大小姐,妳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袋有问题?”
“你……”他的态度好差,他是怎么了?
“如果是眼睛有问题,我建议妳去配眼镜,如果是脑袋有问题,那就得去看医生。”
“你讲话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有吗?我讲的都是实话。”
“我得罪你了,所以你存心找我麻烦?”
“我怎么敢找祁家大小姐的麻烦?我只是就事论事。”
“就什么事论什么事,你何不明说?”她气他的闪躲,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妳的工作能力明显不足,订单报表老是出错;我不喜欢妳的工作态度,整天要不是打电话就是想男朋友。”他熟练的背着台词,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遗憾的是他的态度不够狠,他始终回避着她的眼睛。
“可是我有尽力在改了呀,而且我从来没有因为私事而影响公事。”
“祁小姐,我想妳这样的工读不会有收获,不如提早结束算了。”他不理会她的自我辩解。
“你还说不是找我庙烦,你……”
“反正再两个多礼拜就要开学,妳也该收心了。”他打断她,满意地看到她的愤怒。
“你赶我?”
她懂了,他嫌她笨,他嫌她累赘,所以他赶她,他不要再见到她。
可是她又不懂了,难道他看不见她蕴涵在笨拙底下的那颗已然为他敞开的心?而且,他看她的眼神曾经那么深情,他的吻曾经那么温柔,让她误以为他也是有点喜欢她的。
会不会他不只嫌她笨嫌她累赘,还嫌她不够美丽不够性感、嫌她连接吻都不会……
“祁小姐,明天妳不用来了,我会向妳哥报告,并且承担未善尽教导之责。”
原来他真的无法多忍受她一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撵她走。
她好气,气自己为他贬低尊严,气自己不知保留,气自己果然笨得可以。
她昂起头,试图挽回最后的一点颜面。
“未善尽教导之责?韦经理,你太谦虚了,这一个多月你教了我好多,你教我发现了自己有多笨,你教我何谓翻脸无情,你教我不该错放感情,你还教我如何接吻……”
“关于那个,我很抱歉。”她劈哩啪啦说了一堆,他一时没听懂,只听进了最后一句。
“不必,是我玩火,我活该!”他的抱歉是另一种侮辱,她不允许,她已被伤得体无完肤。
“妳……”等到了他要的反应,他却没有预期的兴奋。
“我马上离开,韦经理,谢谢你给了我成长的机会。”深深一鞠躬,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她果然成长了,她没有哭。
“韦经理,我想问你最后一件事。”走到门边,她突然又回过头。
“妳问。”
“未来如果有另外一家公司愿意付你两倍的薪水,你会同意跳槽吗?”
“不会。”不假思索,他回答。
祁家的恩情他一辈子也还不了,要他离开四海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祁家赶人,二是他死。
她微笑着凝视他最后一眼,然后掉头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他崩溃了。
懊高兴的不是吗?
毕竟这是他一手策画的结局,他不能害她,因为--
他爱她!
第七章
祁北任凭自己疯狂。
她陷溺在她的故事中,日以继夜地折磨着计算机和自己的脑袋。或许就像韦子孝说的,她的脑袋出了问题,她真的该去看医生。
吃饭时间,面对满桌佳肴,脑海却浮现一群小孩抢食的画面;气温三十八度,她仍坚持不开冷气电扇,然后在快中暑之际冲进浴室,用冷水让自己哆嗦尖叫;她舍弃最爱的韩剧,唯独目不转睛的盯着帮派械斗、流氓打群架的新闻;她痛斥吵着买新玩具的大毛浪费、身在福中不知福,严厉的模样让大毛吓得号啕大哭……
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忙不迭逃回房间去,然后听到客厅里刻意压低的声音:
“小妹是怎么了,变了个人似的。”
“问她也不说,你们看会不会和韦子孝有关?”
“谁知道,本来以为她就要达成超级任务,但现在看来似乎玩完了。”
“是啊,暑假都没结束,小妹就不去四海了。”
“都是祁南想出这个唠啥子烂主意,害小妹变得阴阳怪气的。”
“你们别穷操心,丫头知道她在做什么。”
“爸,您确定吗?”
祁爸确定,她可不确定,她不知道她这么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就像她根本搞不清楚她对韦子孝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是好奇、迷失,还是……
从四海被“驱逐”之后,她封闭自我,把全副心思放在写作上,韦子孝只在必要的时候出现,他提供细节让故事更加写实。她感谢他,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她继续陷溺在她的故事中,她用生动的笔触让主角鲜活起来;她投入感情,写到伤心处不禁潸然泪下。她既是故事的编剧,也是观众。她为孤苦伶仃的主角悲悯低泣,为误入歧途的他嗟叹扼腕,为力争上游的他加油喝采。
开学前,她写完整个故事的初稿,只花两个星期,破了她以往的纪录。她不得不感谢韦子孝给了她完整的时间。写作最怕断断续续,思绪会短路,情节会跳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