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祁北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新女性,怎么可能同意这种荒谬绝伦的事呢。何况她一点头,就是承诺一辈子啊!她做事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
对方是阿狗阿猫她一点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小扮的副手,也就是四海公司的业务部副理。头衔还算好听,收入应该也不差,能做到副理也绝非随便混的……
但那些都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是--
刻骨铭心、一生一世的爱情!
没有爱情,一切免谈,管它股市大亨、诺贝尔奖得主、还是总统。
可是小扮好残忍,他逼她,不断逼她,把她逼到死角,她压根儿没有回转的余地。
“身为祁家的一分子,难道妳不该尽点心力吗?”
“小妹,妳是想置身事外吗?”
“祁北,妳究竟是不走祁家的人?”
句句质疑,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胸膛,让她痛彻心扉、让她无语以对、让她泪流满面无法自抑。
她当然是祁家的人!
她姓了十九年祁家的姓、做了十九年祁家的女儿、受了十九年祁家的爱、承了十九年祁家的恩……
那么接下来,该是千百个十九年的回报。
就算荒谬、即使耻辱、纵然可恨……她都得认,只因为她是祁家的人,她不能置身事外,她得尽心尽力。
所以,罢了!
爱情,此生无缘,来生再见!
“韦子孝”三个字代表的不是爱情、不是面包;他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男人,一个她驯服以后要用铁链牢牢链住,然后慢慢榨干他身体里面每滴精髓、让他终生为祁家卖命的男人。
避他是企业精英也好、白痴智障也罢,她都卯上了。
“祁北!”
一转头,祁北看到并肩走来的李玉玲和陈明明。
“嗨,妳们今晚又有什么计画?”祁北有点嫉妒,却故作无所谓的问。
黄昏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她们缤纷的发色上,衬托出立体五彩的脸庞、和身上最新流行的时髦服饰。反观自己……
“我们待会儿要去KTV唱歌,还有国贸三甲的几个男生,妳都认识的,要不要一块儿去?”
随便问问喽!大家都嘛知道祁北放学后从不逗留。
真搞不懂她,家里也不是没钱,干嘛坚持自己赚学费,每天家教排得满档,听说她那老头还规定她最晚到家的时间,晚一分钟都不行。都什么时代了,还晚点名啊!
提起祁北,校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中文三那位鼎鼎大名的“清纯小百合”。
罢进中文系,她便以“小百合”为笔名投了篇几万字的小说到校内社团自创的电子报,结果不仅足足连载了一个学期,还因为小说情节的悬疑诡异而成为网上讨论的热门话题。校园内人人争相一睹“小百合”的庐山真面目,更有同学促狭的为她冠上“清纯”二字,从此“清纯小百合”的封号不陉而走。
说清纯,可一点也不夸张。一头原始得发亮的乌丝、素净而秀气的脸蛋、娇小的身材以及有如高中生的装扮……
就像艳丽玫瑰丛中的一朵白色小花,睥睨群芳遗世独立,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虽不抢眼,却也逼得旁人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因为祁爸的古板、祁爸的保守、祁爸的食古不化。
祁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所以绝不可穿耳洞、染发、擦指甲油。
祁爸说,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所以女孩子的穿著打扮一定要端庄不可标新立异。
祁爸说,父母在不远游,所以她忍痛放弃推甄上的南部国立大学,低就这所台北市的私立学院。
这一切,也都是因为祁爸的爱,所以她照单全收,但偶尔的阳奉阴违也是在所难免的啦,总不能要才二十啷当岁的她过着老太婆的生活吧。
“妳们好好玩吧。”祁北微笑着摇头,拒绝了她们的邀约,她一向不参加这些。
她每天都有家教,而且必须赶在祁爸规定的时间之前踏进家门。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倒满符合“清纯小百合”的形象。
只是她今天却觉得有点闷。
柄贸三甲的男生,那一定有他--杨皓。玩乐的场合何曾少过他,那个爱玩的男生?
“祁北,我问妳一个问题,妳不要生气喔。”李玉玲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
“妳的生活不会很无聊吗?”
祁北,这个现代年轻学子当中的异数。李玉玲一直很好奇,但碍于交情不深也就不好多问。但自从她们三人一同担任学会干部在一起搅和了一年,彼此熟稔了许多之后,她忍不住要弄个清楚。
“无聊?我每天上课、赶家教、玩社团,这样的生活会无聊?玉玲,妳是在说笑话吗?”祁北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
“可是妳下了课从不参加活动……”
“妳是说唱歌、跳舞、庆生那些玩意儿?”
“嗯。”李玉玲点头,她瞄到陈明明也正竖起耳朵等待答案,原来好奇的不止她一个人。
“我才没兴趣呢,我宁愿把时间拿去教那些小表头,起码可以得到一些成就感。”
“祁北,妳干嘛要这么辛苦当家教,是不是妳爸不帮妳付学费?”陈明明忍不住插嘴。
“才不咧,是我争取了好久,我爸妈才答应让我去打工的。妳不知道,自己赚钱自己花有多爽,经济独立是成长的第一步啊。”她甩甩头,对着天空伸展双手大声的说:“我是在向全世界宣告,祁北已经是个大人喽。”
“好啦好啦,小声一点,也不想想自己知名度那么高,搞不好明天网站上就开始流传『清纯小百合』得了失心疯的谣言,到时候我们还得费尽唇舌帮妳辟谣。”李玉玲和陈明明一左一右架住祁北的手臂,赶忙逃离逐渐汇集的众多目光。
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嘛,她不疯才怪!祁北突然兴起疯了也好的念头。
“祁北,妳偶尔也和我们去体验一下夜生活嘛。当月色褪去、旭日东升的那一剎那,彷佛亲眼见证了蛹的蜕变、宇宙的重生,那种感觉超ㄅㄧㄤˋ的,非笔墨所能形容喔。”陈明明比着手势,满脸陶醉,让祁北噗哧笑了出来。
“陈大才女,妳说的意境可是……”她忍不住摇头晃脑地卖弄起来:“『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哇,李清照的『渔家傲』耶!”李玉玲拍手道,谁不知道祁北最崇拜南宋的女词人李清照。
“祁大才女满月复经纶、出口成章,我陈大才女甘拜下风!”陈明明亏她。中文系的学生,哪个肚子里没有点墨水?
“承让了!”祁北也煞有其事的抱拳作揖。
“够了没妳们两个,我都快吐了。”李玉玲受不了赶紧喊卡,免得演成四不像的歌仔戏。
祁北和陈明明互相扮了个鬼脸,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喂,说真的,下星期的期末学会联谊,妳不会缺席吧,妳是中文系学会的重要干部耶!”
重要干部?说得太客气了,事实上她是中文系学会的副会长。升大三时,她以一票之差败给徐听柔,那个公认的中文系系花。
才华终究不敌美貌。
不过她并不在意,会长的事务太多,她没那个时间,挂个“副”牌过过瘾也够了。将近一年的参与让她的办事能力增进不少,更棒的是她多交了几个知心好友,这比正副之争有意义多了。
“再看吧,说不定我爸会特别通融。”祁北不抱希望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