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侧过身抬起她的下巴,发现她已闭目等待,原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庞此刻正泛着淡淡的红晕。
他毫不迟疑的覆上自己的唇,蓄积多日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以满心的爱意响应着,深深为自己仍旧活着而庆幸。好人虽然可以得永生,但肯定享受不到这种亲密的快感和感情的依归。
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舍不得张开眼回到现实的世界。
“薇安?”祁南轻唤她,他想确定她没动到伤口。该死!他不该那么激动,他们有的是一生一世啊。
“嗯。”
她缓缓掀开眼帘,一泓迷蒙对上了他的,犹如弥漫着雾气的蓝色海洋。
他震了一下!蓝色海洋?
张曼玉!
哦不,王董的妻子,她也有一双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睛。
“薇安,妳的眼睛……我是说,妳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吗?”
“才没。我的视力一点二,根本不需要戴眼镜。”
“妳妈妈的眼珠子也是蓝的?”
“对,可是我的比较不明显,我外婆的妈妈是美国人。”外婆的妈妈要怎么称呼她不会。
他往后退开,试着用崭新的眼光来审视她。
半晌……
“妳父亲姓王?”
“我才不管他……”薇安挥舞着手,十分不耐,她不想提到有关父亲的任何事,一点儿都不想。
“拜托!妳爸是不是姓王?”
“是啦!”在祁南认真的追问下,她终于不情愿的让步。
这就对了!
南部的企业家,姓王,同一天生日,蓝色的眼睛,相似的轮廓,失散二十多年祁南把新旧资料加在一起,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世界真的这么小!
他对薇安说:“妳等我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手机。
“你要做什么?”
“我要补送妳一份生日礼物。”
“祁南,我不要礼物啦!祁南……”
奇怪,原本正常的祁南接了个吻后就变得神经兮兮,那以后还是不要接吻好了。
薇安莫名所以的看着祁南跑出病房,然后听到他一连串叽哩咕噜。
棒着门,又讲太快,她听不清楚,只听到他说:“是真的,您的洞可以填平了……”
填洞?
祁南改行做水泥工?她怎么不知道?
难得冬天出太阳,万里无云。
祁南一早就提议出去晒太阳;虽然薇安的伤口好多了,但祁南还是不准她用走的,所以她只好坐轮椅出游。
“我身上的拉炼好丑喔!”薇安坐在轮椅上,仰头对祁南说,带着撒娇的成分。
“拉炼?”
“就是我开刀的伤口嘛。”
“喔。”
就这样?连一句安慰也没?
“祁南,你今天怪怪的,有点心不在焉。”
“我哪有?”
“我看就有,你一定是每天睡医院太累了。其实我可以一个人在医院,我会照顾自己,你不用陪我啦。”
“……”
还说没有心不在焉!连她的话都有听没有到。
自从那天说要补送她生日礼物之后,他的怪病就时常发作。他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比方说,如果他未经她同意就做了某件和她有关的事,她会不会生气?还有,如果她父亲不是她所想的那样绝情寡义,她愿不愿意接纳他?幸好怪病没发作时,他都还算正常,对她的照顾依然无微不至。
祁南把轮椅放在凉亭里,然后扶她起来试走几步。她觉得满好的,把整个身体放在值得倚靠的男人身上,那种感觉真的满好!她以前竟视这种依附的感觉为洪水猛兽,真是笨!
她别过脸和祁南讲话,正好瞥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一步步向着他们走来。凉亭里并没有别人,那么那人肯定是来找祁南的。
“祁南,有人找你。”
祁南转头一看,却没说话,扶薇安坐回轮椅后他才说:“他是找妳的。”
这时那人已踏上亭子,近看才知是个已生华发的六十几岁老人。远距离的他虽靠拐杖行走,但步伐坚定、背脊挺直,体型倒像个中年男子。
“找我?”薇安再次细看,依然毫无印象。“你搞错了啦。”
祁南下语,反而走了开去,站在凉亭柱子边。
那男人在薇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她这才发现其实他的动作有些迟滞。他直直打量着薇安,神色愈来愈亢奋,脸上的肌肉抽动,眼尾的纹路加深,眼眶内的液体累积直到饱和滴落。
“真的是妳!”那男人突然握住她的手,声泪俱下。“她把妳照顾得这么好,只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不知所措的向祁南求助,他对她微笑说:“他是台南盘石企业的董事长,我跟妳提过的。”
原来是与祁南有生意往来、曾经打电话表达关心的那个大老板。可是再怎么关心也不必这么激动啊!
“小薇薇,我是爸爸呀!”
爸爸?小薇薇?
“先生,您弄错了……”六十几岁就老年痴呆,颇值得同情。
他轻抚着她手上的指环。她想抽手,却无能为力。
“我是妳爸爸王其兴啊,妳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平地一声雷,她脑中轰然作响。
王其兴?是这个名字没错,她曾在清理垃圾桶时发现一张被妈妈揉皱的纸,上面写满了这三个字,经她追问,才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
爸爸!
他就是那个离弃她们二十多年,陷妈妈于孤寂深渊以至抑郁而终的绝情男子?
爸爸二字在过去并不具任何意义,在未来也一样。
“先生,我不认识你,请你克制一点。”她狠心不看他,他的泪容易让人心软,她才不要像当年的妈妈一样受骗上当!
“这……妳手上戴的是我和妳母亲的结婚戒指,她喜欢花的造型……”
“这种造型到处都有!”
“没错,那时我的经济受到我父亲的控制,所以我们只能到小银楼买一颗小小的钻戒,”王其兴痛心的回首当时。“我请师傅在指环内刻了『FOREVER』,象征我们永远的爱。不信的话,妳可以把戒指拿下来看……”
“不必看了,那一定是祁南告诉你的。”
“我没有!”祁南大声抗议。薇安瞪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可是她气他的自作主张。原来这个男人就是他怪病的根源,她恍然大悟。
“妳看,这是妳母亲的照片,那时的她差不多和妳一般年纪。”王其兴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照片,祁南认出是他曾看过、很像张曼玉的那张放大照。
薇安接过来瞄了一眼,是她母亲年轻的时候。
“是很像,但不能证明她就是我妈。”
“小薇薇,我千真万确是妳的父亲。妳听我说,妳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办膜闭锁不全的毛病,妳是不是偶尔会心律不整,喝咖啡会心悸?”
“……”她偏过头不理会他。
“妳母亲喜欢蔷薇,而妳出生后并不好带,所以我们为妳取名薇安,希望妳能平安成长,如蔷薇般亭亭玉立。但那时候我都叫妳小薇薇……”
孰料薇安不为所动,依然无言以对。
王其兴见状,气急败坏的说:“妳的左大腿内侧有个圆形胎记,每次我帮妳换尿布的时候都会看到。小薇薇,如果妳还是不信,我们可以马上请医生帮我们作DNA鉴定……”
“够了、够了!”薇安瞬间爆发,“你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证明你就是那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我--”王其兴愣住,他虽有心理准备,但仍无法承受打击。
“祁南,”她转向一旁,“请你推我回去!”
“薇安!”
“小薇薇……”
两个男人同声劝阻,却被她悍然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