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广正报导一则寻人启事,那是一个自幼被阿根廷夫妇收养的女孩长大后回台寻根的故事,希望听众提供线索以协助骨肉团聚。
何必呢?难道养育之恩比不上狠心离弃她的陌生人?身上流着谁的血真有那么重要吗?
罢把马桶水箱里的浮球拆下来,门铃就响了。
“门没关,进来吧!”她探头喊了一声。
祁南跨进门的时候想:薇安让门开着实在太不小心了,万一歹徒闯入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登堂入室,前几次都只是送她到门口。他知道薇安虽然在美国长大,但对男女关系并不随便。
室内有些凌乱,尤其是餐桌上,除了手提电脑,还摆满了字典书籍,看来她不是太懒就是太忙。
“祁南,我都说没事了你还跑来,怎可因私忘公?”从浴室出来的薇安忍不住责备。
“因私忘公?妳的中文大有进步哦!”他趁她不备将她揽近,并在她颊上偷了个吻。
“那当然!我是个用功的学生嘛。”薇安睨了他一眼,有些责备,也有些羞赧,祁南假装没看到。
她说她还没准备好,问题是他没那个耐性等。守株待兔从来不是他的行事哲学,他一向偏好当机立断的猎鹰计画。
“用功的学生躲在浴室读书?”
“马桶漏水,我正在修理。”
“妳会修马桶?”这不是男人做的事吗?真难以想象一个年轻女孩子蹲在马桶边敲敲打打的景象。
“我会修的东西可多着呢,马桶、电灯、水龙头……就是不会修计算机。我明天要交稿,偏偏你看,计算机变这样!”
她试给他看,屏幕还是乱七八糟。
“我看看。”祁南在椅子上坐下来,专注的研究了起来。
薇安跑到厨房替他倒了杯咖啡,祁南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口问:“妳不喝?”
“我不能喝咖啡,会心悸。可是我要闻那味道才撑得下去,我今天打算熬夜。”
“熬夜?恐怕妳要失望喽。妳的计算机中毒了,没办法马上修好。”
“中毒?那我不就完了?!”薇安发出惨叫。辛苦了半天,还是无法完成工作,这下子系刊要开天窗了。
“别急,我帮妳修。”说完,便胸有成竹的开始动手处理。
“你会?”怀疑的语气。
“学过,也帮别人修过。”他可是无所不能,等着献上崇拜的眼光吧!
“祁南,你刚才在KTV唱歌吗?”看着他的动作,她没话找话。
“嗯,和高雄来的客人谈生意。”
“谈生意就谈生意,为什么还唱歌?”
“客人唱得高兴,就会把生意给我们做。”
“这样啊,唱歌还可以赚钱,真不错!”
“就怕碰到五音不全又专抢麦克风的客户,你不但不能叫他闭嘴,还得昧着良心拚命拍手夸赞他的唱功足可媲美某大歌星。说实在的,这种钱并不好赚。”
“原来如此,真可怜!”薇安总算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意思了。“祁南,你当初去上海是为了磨练,还是逃避?”
“都有。要举重之前必须先锻炼体魄。”祁南思索了一下说,心里怀疑她有可能这么轻易就看透他吗?
“有道理。”
他试着专心,但枉然。她就站在他后面,身上的温度毫不客气的透进他的皮肤;后来她索性搬来椅子挨着他坐,身上的香味更是肆无忌惮的影响他的感官。
他转头,看见她的黑眼圈。
“去睡吧。”他心疼的说。
“不要,我要看你弄。”这女人真固执!
“妳在这儿我会不专心,速度会变慢。”这是实话,搞不好一整晚都修不好,坏了他祁南的名声。
“这样啊,那我去把马桶弄一弄,都漏好几天了。”
“既然已经好几天了,也不差这一天。我看妳还是去睡吧,待会儿我修好计算机,再帮妳修马桶。”
“不用了,我自己会修。”
“修东西本来就是男人该做的事。”
“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啊!”她提出严正抗议。
“是是是!女强人。”祁南又补了一句:“熊猫女强人。”
“好啦好啦!我先去睡,可是你修好要叫我喔!”她不放心的千叮咛万交代,她怕自己睡死了叫不醒。
“放心去睡吧,我对付贪睡猪很有一套的。”他有的不止一套,而是很多套。祁北赖床的时候,他会拿水泼她、把她推下床、放只蟑螂在她被子里……效果通常很不错。
“那就拜托你喽。”薇安走向房间时说,并回过头附送一个娇媚的笑容。“祁南,你真好!”
“不……不用客气。”
真没种,光一个笑就让他差点心脏病发作。
心脏病发作?
炳!这个主意不错,口对口人工呼吸耶!
祁南甩甩头,凝神摒除杂念,着手进行他的非常任务。
十一点半,他到厨房倒咖啡,发现垃圾桶里的泡面空碗;十二点半,他溜回去拿工具和防毒软件,用他在柜上找到的钥匙锁门开门;一点,他替她接了一通很奇怪的电话,不说话光喘气,感觉很猥琐;两点,计算机修好复工,他叫出Vivian档案,试着把剩余的稿翻译完;五点,他上厕所时顺便把马桶修好:五点半,他出去买了包子豆浆放在电饭锅里保温,然后留了张字条,再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薇安耳边。
要不是和昨晚的客户约好一起搭早班飞机下高雄,他还想替她把客厅整理整理。
这不只是猎鹰的手段之一,他发现自己内心有一股想要照顾她的。好笑吧?照顾一个连马桶都会修的女强人!
差五分钟六点,他锁好门离开。幸好没被邻居撞见,否则薇安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忍不住想象当薇安醒来后发现他所做的一切时,会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薇安被一阵陌生的和弦乐声吵醒,一瞬间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她张开眼睛,看到一抹微弱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她猛然清醒!这里是台北,她正躺在房间里的床上,今天是星期三,早上有两节课、系刊截稿、下午要去指导社团……
系刊?糟了!
祁南修好她的计算机了吗?就算修好,也绝对来不及了,凭她每分钟一个字的中文输入速度。祁南不是答应要叫醒她的吗?
和弦乐继续响着,薇安到处找,总算在枕头上发现一支手机。她没有手机,那会是谁的?
她接起来,迟疑的喂了一声。
“早啊,懒虫。响了十分钟才把妳吵醒,妳还真能睡。”是祁南精神充沛的声音。
“祁南,怎么会……”他怎么会打这支手机给她?这又是谁的手机?刚睡醒的她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妳现在拿的是我的手机,我把它放在妳枕边当闹钟用,效果不错吧?”
当初发明手机的人绝对没想过手机还可以当闹钟,创意十足。
“计算机修好了?”
“好啦。”祁南叹了口气,她只关心她的工作。
“那你怎么没有早点叫我起床?你明知道今天系刊……”
“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祁南气定神闲,不理会她话中的责备,待会儿她就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船什么直的,她听不懂。
“再说吧,我要进去了。”
“等等!你在哪?”进去哪里?
“松山机场。我陪客户下高雄,就是昨晚一起唱歌的那个客户。我明天下午才回台北,晚上再打电话给妳,如果有人打手机找我,就叫他打另一支手机。就这样,拜了!”在机场的广播声中祁南收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