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沐裳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她睁着泪眼惊见他已经拔出匕首,血染满了他的手心。就算从小见惯了大大小小的皮肉外伤,她仍觉得心惊胆战。
“我绝对不会让你的手废了!”
她义气十足地喊,倏地握住他的手,当场让他眉一皱,闷哼了声,吓得她赶紧放开手,又惊又急地叫道;
“对不起,我忘了,我太激动了。对不起,很疼吧……”
突地,她含着眼泪的大眼睛还圆溜溜地睁着,小嘴也还张着;她就被拥入一个宽阔的胸膛。她的慌张不见了,恐惧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狂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和双颗火烫的灼热……
是很疼,但是他更想笑,笑她的可爱就快让人发疯了,笑她的莽控就快吓坏他了。这么多年来,他早忘了人是有许多情绪的,一遇见她,什么都失去掌握了。
“寒……寒焰……”她好想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喔,可是他的手就铁箝一样,被他拥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舞沐裳心跳如鼓,俏脸通红地启口:
“你不觉得……赶快把你的伤口包扎好,比在这里抱抱来的重要吗?”
他真的笑出来了,她的脸更红了。他笑了耶!她更想看他的脸了,但她一动,他却将她拥得更紧了。
怎么办?怎么办?该怎么办的人是他啊!
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糊涂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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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沐裳一心只想赶快找大夫帮他治好手伤,好像回不回不颠老人那里已经不重要了;但寒焰却似乎急着要把她送过去,只因这样对她来说会是安全的,至少,他认为“他”暂时不会派人来找麻烦。
但舞沐裳却扁着嘴生气。
“反正你就是觉得我很烦就对了。”
寒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
“你为了我受了伤,于情于理我都要治好你才行,不颠伯伯那里我自己回得去,不用你护送了!”舞沐裳斜睨了他一眼,绕到他面前仰起小脸叫道:
“你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了?是她怎么了吧?
“一句话都不说,谁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想,他只想让她安全。
“也不说个清楚……”舞沐裳觉得委屈,他对她若有似无的暧昧,像一团折磨人的迷雾。抱她、心疼她,却又不理她、不回答她,他把她的心绪弄得一团混乱,却总在一时的气氛过后又恢复他的沉默冷淡,真的要气死她了!戏弄人也不该这样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舞沐裳嘟高了小嘴说。
能讨厌她就好了,那他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了。他看着她,眼神是平暖柔和的。
“还要想这么久?”舞沐裳瞪起眼来。
“这句话……”他轻声启口。“应该是我问你。”
舞沐裳小嘴翘得更高了。
“对!我讨厌你不说话,冷冰冰,没情绪,装神秘,忽冷忽热,暧昧不清,把我当笨蛋一样耍!”她别过身去大步往前方的市集走。他如果听不出来这是赌气的话,她真要被他气死了。
但很抱歉,寒焰从来就不憧女人,更何况女人反复无常的心思。她说她讨厌他。他就会当真;她说她个要见他,他就会回避;她说他无情,他就不敢释放他的情……可,他绝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待她,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甚至是很无知很无助的……
在面对陌生的感情的时候,他所有的冷,都是因为乱了方寸的掩饰。
舞沐裳一愣,别过头去瞪着他,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马上走。”他的语气是轻柔的,和她听不出来的慌张与伤感。
他是笨蛋吗?舞沐裳低吼: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给我装傻?”
“我从不装傻。”
“那就是听不懂喽?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无情刀王,居然是个呆头鹅。”
舞沐裳气得吹高了薄薄的刘海,一反身就随之一愕,连寒焰的脸也瞬间蒙了霜。
那道绝美的人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群中,以一种戚哀的、唯美的.阴沉沉而怨深深的表情,惊艳来往的人群,跃进她错愕的眼中,刺痛他沉郁的心扉。
现在的他,几乎和水月长得一模一样,令人心碎的美丽。
冉烟的眼神却比他更心碎,还有着深深的怨,忿忿的怒,他冷冷地望着舞沐裳:
“大名鼎鼎的无情刀,岂可与一般凡夫俗子相提并论。”他冷漠地代寒焰回答。
“你跟踪我们?”舞沐裳气道。
“何须跟踪?”他一声冷笑。“你的嗓门唯恐天下不知道你们的行踪。”
舞沐裳皱起眉来。
“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图,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是个杀人凶手,但如果让我查出你的底细,我绝不会放过你你!”
冉烟柔媚一笑。“裳姑娘,我和你不曾有过节,我实在不明白为何你如此针锋相对?”
舞沐裳一时语塞,好一只狐狸,她瞪眼回道:
“我和你是没过节,所以我更不明白怎么有人莫名其妙在魑暗谷外就要置我于死?”
冉烟眉目一凛,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冉烟斜眼睨视,眼中有一份恐吓,但舞沐裳无惧地迎视着他。
冉烟不愿与她多费唇舌,他的目光越过她,停留在那张严酷的俊容上。为何他以如此陌生冷淡的眼神看着他?哪像他从来不曾认识他一样的生疏冷漠,这样的眼神,实在很伤人。
冉烟轻叹,语气瞬间柔似春水。
“让我治好你的伤吧……”他优雅地绕过舞沐裳,径自往一旁的客栈走去。
寒焰微侧过脸,低声回道:
“放过她。”
冉烟浅浅一笑,没有应声,身形投入简朴的楼门内。
舞沐裳看着寒焰,不放心地叫道:
“他会害你的。”
他不会,至少,他们还是兄弟。寒焰深深看着她,柔声启口:
“你回不颠老人那去吧。”
舞沐裳倏地瞪大了眼。
“这一路上应该会很安全。”他续道。
他现在是在赶她走吗?可是……她……她根本不想跟他分开啊!然而看着他的眼睛,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我已经还了断你的剑的人情。”
这算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说了这么多话吧,可是她平时的聒噪哪去了?她只知道这一分开,他就要回到他孤独的地方了,也许不回去了,总之,他会跟她断绝音讯。一想到此,她就乱了。慌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相信不颠老人也不会喜欢有外人发现他隐居的地方。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铸好柳青剑,寻找舞沐衣的下落。”
她知道,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可是,他不理她,不保护她了吗?她曾经以为自己武功盖世,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微不足道,想独闯江湖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当玩笑,她居然在不自觉下只想紧紧依赖着他。然而自始至终,他都与这个是非红尘没有瓜葛一般,踏出魑暗谷陪她走一趟越寒岭,已经是破天荒的奇迹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她什么状况都还弄不清楚,他就要离开她了……
“找到舞沐衣……”他顿了一下。仿若轻叹,“退隐去吧!回到以前无忧的生活。”那是他最想对她说的话。
舞沐裳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感受?她形容不出那种前所未有的仓徨失措——好像她的剑被他砍断时那么忿怒,好像她第一次看见他杀人时那么恐惧,好像他第一次抱她时那么震愕,好像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时那样恍惚,好像她第一次动手杀人时那样慌张,好像……好像她第一次这么在乎一个人,这样的好像,是不是好像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