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邵小彤独坐在空荡荡的小客厅中央,手里捧着盒饭,却毫无食欲。没错,在离开办公室后,她心里就挂念那个以天为帐的岳小天了。
现在,岳小天也在吃晚饭吧?在哪儿吃?吃些什么?唉,不管他晚餐吃什么,她都确定,他正被不计其数的蚊子当晚餐吃着。而她,怎能无动于衷地坐在这里,却让那么一个受尽天灾折磨的人睡在公园里?
她搁下盒饭,扫视着空荡荡的小客厅,突然生起一个念头。瞧她这屋子,除了主卧室外,还有一间小客房是空着的,也许她可以让岳小天住进来……
一股冲动让她将盒饭搁上矮桌,拿了钥匙便冲了出去。
她要去找岳小天,要他搬来当她暂时的室友。
虽然这对她一个女孩来说实在有些不便,但……反正只是暂时的。
她一路冲下楼,跨上摩托车,直骑到公司外的小鲍园。停妥车,她连忙走进公园,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岳小天孤冷的身影。他闲适地靠在一张长椅上,仰头望着星空。她留意到,他身边有一个破旧的旅行袋。
怕自己出现得太突兀,她轻步走向他,轻声且尴尬地招呼道:“嗨,岳小天,看星星啊?”
岳小天一听见她的声音,缓缓坐直了。他算得多准,瞧,才入夜,她就来了!
“不,我在看月亮。”他故意冷然地回答。
奇怪,星星和月亮不都在同一个天空里?当他在看月亮时,难道就没瞧见衬托在月亮四周的星光吗?噢,是了,自古月亮总是能引发人们的思乡、思亲之情,莫非他正满怀伤感?邵小彤的感情向来丰富,鼻子也跟着酸了。所以啊,她怎能让他夜夜睡在室外、夜夜抱着这样难过的心情仰头对月啊!
“吃过晚餐了吧?”这算是客气话,但她说来还是蛮尴尬的。
岳小天抚着平坦的月复部,不耐烦地低吼:“今天星期四,没有晚餐可吃。”
“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不了解他的意思。
“意思是,我钱不够用,得省掉每周二、四、六的晚餐费。”
她大惊:“那怎么可以,人是铁、饭是钢啊,你这么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你管我受得了受不了!”他忿然地指着她,“我说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想证明我是不是真的睡在公园里吧?现在,你确定了,更可以拿我的处境当办公室里八卦的话题了,你可以走了!”
“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霎时,她眼眶泛红,落下泪来。他误解了她,再想起她长年来奇差无比的人缘更是悲从中来。她委屈哽诉:“其实,办公室里的同事几乎都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明白啊,为什么打从我进入大学开始到现在,我的人缘始终是那么差,而你……我明明就是相信你的,你却这么误解我……”
她大学时期的人缘之所以差,全是因为“她是黑道大哥的女人”的谣言;这个谣言,正是他要殷峡放出的。没错,为了她好,他隔绝她的男人缘,可却没料到,连带使女同学都疏离她了,这使她在求学期间甚是孤寂。
“说哭就哭,也不怕丢脸啊。”见她无邪的眼瞳里流出泪,他几乎失控地想过去拥住她,但他克制住地坐回长椅中,不耐地说道:“别哭了,我道歉就是了。”
“不要你道歉,我天生就是这么爱哭的。”她尴尬地抹去泪。瞧她,竟在一个处境艰难的男人面前,哭诉这种有关人缘好坏的小事,确实丢脸极了!
“过来坐吧。”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吗?”
她顺从地坐到他身边,几番欲言又止。泪湿的脸颊都被风吹干了,这才支吾地说出来意,“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家里有间小客房是空着的,如果你……”
“你是要我住进你家?”很好,她完全落入他的算计之中了!
为了表示诚意,她用力地点头。
“不,虽然我失去了一切,可是自尊还在。你请回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穷酸归穷酸,但总要装出点骨气出来,不然就太软脚了。
邵小彤讶然。生活都困难到这种地步了,他居然还抱着自尊不放。她只好换另一种方式说道:“这绝不是同情。我只是想把客房租出去,好减轻房贷的压力。”
“我没钱付你房租。”他将头撇向另一边,他不能让她看见他忍笑的模样。
“等领了薪水,你再给我啊。”她大方地说。
“不好,我向来讨厌人情债。”他还是不领情。
“那不是人情债,不过你将暂时欠我一点钱。再说,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比较自在,那等你领到薪水后,可以再去别处租房子。当然,依我视钱如命的本性而言,等你有钱时,我一定会死命地追着你,直到你还我为止。”遇到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她的态度势必要强硬一些。于是她快手抄来他的旅行袋,起身就走,并向后放话:“就这么说定了。岳小天,跟我回家去吧!”
“你怎么这么恶霸!”他很想装气恼,但终究忍不住笑出了声。没理由的,只要有她在,他的心情就像浸在春风里,整个人倍感轻松,甚至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颜所牵引,让情绪随之跳进她制造的快乐音符里。她对他,就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影响力。
“岳小天,你到底走不走?”她在不远处转身,“你再慢吞吞的,可要追着我的摩托车跑喽!”
“该死的,你拿走了我所有的家当,我能不跟你回家吗?”他大叹一声,这才起身,朝她走去。是了,他所有的家当都在那只旅行袋里,而里头放了一支来路不明的破烂牙刷、半条被挤烂的牙膏、一把锯齿状的破烂刮胡刀,以及几套破烂的衣物没错,那里头全是岳旸天塞给他的破烂货。
邵小彤跨上一辆老旧的摩托车,向他招手道:“上来吧。”
“你要我坐上这个……这个看起来有点老、有点破又有点松散的小小摩托车?”
他记得这辆摩托车,更记得她的背脊和她散发出来的发香。
“敢嫌我的车?”她不满地嘟起红女敕小嘴。
“不敢。只是怕它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在半路上散了。”
“不会的啦,它虽然旧了些,但还十分坚固。快上来。”她一笑,反手拍了拍后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终于,他跨上后座,环住了她纤细的腰……就是这个感觉……她削瘦的肩,不盈一握的腰,柔软且带着淡淡果香的发丝,还有一股极不可思议的安抚力量,让他的心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让整个上半身贴紧了她。这感觉,让他在矛盾中追忆了四年、梦了四年,终于再次贴进了怀中!
靶受到他紧环在腰际的大手和背部传来的体温,邵小彤的肩背微微一僵。心跳漏了两拍后,急剧地狂跳了起来。这男人随兴得可怕,她不禁懊恼,怪自己不经慎思就决定要请他当室友。这会是引狼入室吗?
“岳小天,你、你一定要这么抱着我吗?”邵小彤鼓起勇气问道。
“当然。这是为了要保持车身的重心。”岳小天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以认真且忧心忡忡的口气解释道,“老实说,你没什么重量,但我绝对比你重,我很担心……真的很担心……担心这小摩托车前轻后重的,会在上坡的时候变成了前高后低的翘翘板,那我们两个肯定会摔得很惨。”他停了下,又加强道:“噢,老天,我真的很担心会有这种情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