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们方才说的都属实……那……
现在……该怎么办?
走了好长一段距离,韩誉停下脚步,看著凤悦儿低声开口,“我好像作了一个梦……”
凤悦儿睁著大眼凝视他,觉得一股浓浓的悲伤从他那儿流向她,那种滋味真的好愁好愁……
他又说:“方才的纤纤,跟她口中的义父……我都不识得……那不是我所熟知的纤纤跟义父。”
“韩誉……”
“为什么我是义父的仇人的儿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爹不是跟义父同门吗?”韩誉疲惫的抹一把脸。“我刚才真想抓著纤纤问个清楚,可是我不敢……我怕她会当著我的面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凤悦儿拉住他,“韩誉……”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哥哥说的那一件事?他现在已经打击很大,还承受得住真相吗?
如果他知道,他最敬爱的义父还是他的杀父仇人,他可以接受吗?
韩誉噗哧的一声苦笑,“照林燕仪说的,似乎我这十五年来是活在一场骗局之中!这是真的吗?那样慈爱的义父……”
从被收养时起,他就对杨慕松充满了感激跟孺慕之情。他视他如亲父,对他唯命是从。杨慕松要他考武举,他照办!要他放弃当将军的机会,当个御前侍卫,他照办!要他做什么……他都是依言行事,从不违逆!
十五年来的信念突然被击个粉碎……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都是一个假象……要他怎么接受?
看他那样的痛苦,凤悦儿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思索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去萧家寨吧!”
韩誉看向她,考虑著这条路的可行性。
“或许在那儿,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答案……或一个真相……”凤悦儿含蓄的说著。
她还是没办法告诉韩誉,她所知道的真相,只因为那样对他而言,再残忍不过了!
韩誉点头,牵过马儿,两人向萧家寨出发。
第七章
韩誉带著凤悦儿在高大的木栅门前伫立,抬首仰望木制匾额上龙飞凤舞的“萧家寨”三个大宇。
这样的民寨,在北方很常见,因为朝廷的兵力有限,而北方的蛮族——鞑靼、瓦剌跟近些年兴盛的满人,都会骚扰北方的居民,再加上一些盗匪、宵小出没,所以北方人常会群居,筑这种大寨子自卫自保。
一会儿,一个年纪颇轻、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门内,脚步健捷的走向韩誉跟凤悦儿。
年轻男子来到木栅门边,隔著门对两人喊道:“两位来此有何贵干?”态度不冷不热,只是很惯常的询问。
韩誉拱手回道:“这位兄台,我们要找贵寨一个叫萧衍的人!”
年轻男子古古怪怪的看他们一眼,然后粗声大喊:“这儿没这个人!”
“没这个人?!不可能!”凤悦儿叫道,“方爷爷明明说的是北京城北郊的萧家寨没错啊!”
年轻男子眸光转为讶异,“你说谁叫你们来的?”他没听错吗?她说……
“是方不羁,方老爷子让我们上这儿,来找一个叫萧衍的人!”韩誉顿了顿,“在下韩誉,是前内阁大学士韩复洵的儿子。”
“你是韩家的后人?!”年轻男子吃了一惊,“你等等……”马上飞也似的往里头奔去。
凤悦儿看向韩誉,“这萧衍是什么人啊?神神秘秘的……”
“我也不知晓。”韩誉摇头,思索著那年轻男子听到他是韩家后人时,那种激烈的反应颇不寻常。
很快的,那年轻男子去而复返,态度一改先前的平淡,有些欣喜的拉开寨门,请进韩誉跟悦儿。
“在下萧毅,家父已经在正厅恭候两位大驾了!”
“家父?”凤悦儿疑惑的看著男人。
那男人笑道:“家父正是萧衍!”
凤悦儿奇怪的看他一眼,“明明就是你爹,怎么刚才说没这个人?”
年轻男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小泵娘说话真是直接,他不知道该怎么答。
“这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两位见了他就会知道的!”
韩誉跟凤悦儿相视一眼,均想:这萧家寨似乎充满了谜团,谜中谜、套中套,就不知此行是吉是凶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来到萧家寨主屋的正厅,已经有一个年约五旬的中年男人在那儿等著韩誉跟凤悦儿。
那男人的相貌很普通,但是透露著一股凛然的正气,让他看来气度泱泱,不是普通庄稼人的模样。
在走近时,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中年男人的右手袖子空空荡荡的——他没有右臂,脸上也有些细微的疤痕,在颈边还有一道长疤,看来他年轻时应该有一番辛苦,甚或是遇过生死交关的大劫难。
照刚才来应门的年轻男子的说法,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他们要找的萧衍。
萧衍一等韩誉走近,就激动的问道:“你是韩复洵的儿子?”
韩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但仍是点头。
萧衍仔细的端详他,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但此时的韩誉仍是一脸丑痂,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的脸……”
韩誉苦笑,“先前被贼人下蛊,出了红斑,现下还没好全。”
萧衍点头,仍有一丝犹豫。
韩誉从怀中拉出一块系红绳的紫玉,“这是我韩家的传家之宝。”
萧衍细细的端详著那块紫玉,色泽柔润的玉佩上,一面刻著龙凤呈祥,一面刻著“南阳韩氏”四个字,南阳是韩家的郡望。
萧衍点头,“这块玉我看过,那时候还佩在你爹腰上,想来是你出生后他传了你……”看到故人的东西,他眼眶有些灼热。
至此,他是完全相信韩誉是韩复洵的儿子了!
“你说……是方大人要你们来的?你们在哪儿见到他?”他有些激动的问。
“方大人?”却换来韩誉跟凤悦儿的惊讶。
萧衍自嘲的笑了笑,“瞧我……都这么多年了,还总是沿用旧称呼。”
“你是方爷爷的……”凤悦儿好奇他们的关系。
“我是他的护卫,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时间……一直到他被流放贵州为止。”
原来如此……凤悦儿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我是贵州苗族人,方爷爷现在住在我族中,已经十多年了。”
萧衍点头,听到故主安好很是欣慰。
“萧大叔,方老爷子说来找你就会知道真相……这是……”韩誉把话题拉了回来。
萧衍讶然,“你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大人都没告诉你?!”
“是。晚辈的确对发生过什么事一概不知。”所以此刻的他心中才会如此忐忑。
萧衍皱眉,思索了一下,“你爹过世后这十五年,你在何处?是什么人将你扶养长大的?怎么会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韩复洵出事后,他曾经寻找过他的儿子,可是音讯全无,就像是世间不曾有此人一样。
现在眼前的青年确实是韩复汹的后人没错,但他竟对自己父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萧衍思索著方不羁要韩誉来找他的用意,拿捏著要给他知道多少真相?
韩誉闻言,心中微微泛过酸楚,想起杨纤纤在客栈中的谈话,但仍是冷静回道:“我五岁时娘亲过世,我就一直是女乃娘在带。我爹出事后,女乃娘送我到义父杨慕松家中——”
听到这儿,萧衍大惊,“你是杨慕松带走的?!”左手狠狠的捶上桌子,喃喃自语道:“莫怪!莫怪!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你找过我?!”韩誉惊讶。
萧衍点头,激动地说:“当年先是方大人被流放贵州,紧接著又是你爹出事……我飞马追上方大人,告诉他你爹出了事,於是他就让我找你……可是任凭我怎么打听,就是没有关於你的一点消息!韩家那时是树倒猢孙散……谁还知道小少爷上哪儿去了!”后来该他遇袭,重伤濒死更没了右臂……等他伤好要找人,就更加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