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的事,让中君对我有了芥蒂。而在牛头山上,你又希望我泼中君冷水、扫了她的兴,让她更不想搭理我,所以才找我上牛头山找中君,是这样吧!”荀彧说出斗庆的计谋。“你先前早告诉我山寨的事情,所以你猜想,气走中君的我,还会独自一人去闯山寨,也一定会发现那条通道。而你准备在屋角的硫磺,也是为了等我一个人进入通道时,炸毁入口所准备的,不是吗?”
“但是……”斗庆接口,“我没料到,一向最会和我使性子的小姐,竟然出乎我意料之外,反而和你一起上山寨。”
“这就是你不够了解她的地方。”荀彧淡淡一笑,对于发现斗庆这点的不足,有点暗自欣喜。“如果今天我和你一样身怀武艺,中君大概会如你所料,被我泼了冷水就不会搭理我。可就是因为我的手无缚鸡之力,才让她即使再不快、再气愤,也一定要守在我身边保护我。”
“或许吧!”斗庆的眼神越来越冷。
一扫方才说起云中君的柔情,荀彧面色一凛,问道:“斗庆,你是个人才,却为何要加入太平道,为叛军出谋策画?”
“叛军?”斗庆狞笑,“何谓『叛军』?等到我黄巾军打下天下,史籍记载的就不会是『叛军』,而是『起义』了。”
“不管日后之事,现在是汉家天下,你率军反汉室,就是造反!”荀彧皱起眉头。
“少爷这句话就说得不对了!”斗庆反驳道。“想高祖刘邦,也是击败了西楚霸王、打垮了秦朝军队,才能建立所谓的『汉家天下』。以少爷的说法,这个『汉家天下』也是叛军所建,也是个叛乱之国啰?何况……”他又笑了出来,“现在皇帝昏庸、朝廷腐败,反这样的朝廷,不是天经地义?”
“那么,你认为张角三兄弟可以为人民带来幸福吗?”荀彧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应该知道他们三兄弟是什么样的人物。”光打着宗教的名义招摇撞骗,只想登基称帝却提不出宏伟的建国方略。
斗庆这样的人才,岂能帮助如此眼光狭小之辈?
“我不在乎。我不管谁当皇帝,也不管百姓过得怎样!重要的是,张氏兄弟信赖我,肯让我发挥实力,也会给我相对应的报酬,这就够了。”斗庆直言不讳地说。“至于他们得了天下,要怎么治理、要怎么耍弄,那一点也不干我的事!”
荀彧一楞,没料到斗庆是这种想法。
“那么『鳏寡孤独村』呢?”荀彧问道。“你既能让流离失所的人安居乐业,又为何要将这样的才能弃之如敝屣?”
“我只要出人头地。”斗庆回答。“我要得到相应的身分!如此一来,我才能抬头挺胸的面对小姐。”
“面对小姐?”荀彧简直不敢相信他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以为这样伤天害理得来的身分地位,中君会希罕吗?”
“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没资格批评我!”斗庆架在荀彧脖子上的匕首,顿时陷入他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像你这种什么都有的人,怎能体会我的痛苦?”
荀彧只觉得脖子传来一阵剧痛,痛到他无法发声。
看到荀彧痛苦的表情,斗庆兴起一阵快感。他放下匕首,看到荀彧因痛楚而蹲下的身子,不禁微微一笑。“什么『王佐之才』?你文韬武略没有一样比得上我,要不是你的家世背景,又怎能得到这种称号?”
荀彧伸手模自己的脖子,只觉得触手一片滑腻。他将手掌摊到眼前,见到手掌上都是鲜血。
“等我闯出了名号,小姐……小姐一定会明白,当初她是受了你这张脸的欺骗!”斗庆朝着荀彧吼完,一刀便砍向他。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划空之声。斗庆连忙向后退,但是退得不够快,他手上的匕首已经被准确无误的打了下来。
“小姐?”这么出神入化的功夫,只有云中君才办得到。
只见云中君出现在祭坛上,手上还夹着数把飞刀,刀刀对着斗庆。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斗庆满脸惊愕。她不是被他困在地道里了?
转念一想,他顿时了解原因何在。
因为他搞错了地道!云中君被困的地道,实际上是祭坛通往外面的便道。他一时不察,竟让她占了便宜。
见到荀彧痛苦的模样,云中君从祭坛上一跃而下,身手矫捷的贴到荀彧身边,将他扶起。当她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痕时,满腔的怒火猛地爆发。
“是你?”她扬起头,看向仍一脸不可置信的斗庆,“是你伤了彧大哥?”
“小姐……”斗庆退了两三步,面对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眼前,却以怨恨的眼光看着自己,他心中不禁一阵慌乱。
“别叫我小姐!”云中君抬高音量,口气冰冷如二月雪,“早在那天我让你走,就已经切断你我的主仆关系!”
“小姐……”她的话让斗庆如遭雷殛。
这时,云中君赶忙撕下衣袖为荀彧疗伤。虽然他没有喊痛,但光看那道伤口,她心里就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荀彧会不会就此成了哑巴?一想到这里,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看出云中君的焦急,即使喉咙很痛,荀彧还是勉强自己用气音说话,“我没事……”他低声说道。
即使声音很小,几乎是细不可闻,却让云中君激动不已。
“你别说话,我会马上带你去疗伤的。”
说完,她转头看向斗庆,只见斗庆站在三、四步远的地方,满脸又是伤心又是痛苦,不复方才面对荀彧时的冰冷与自负。
她抽出长剑,指向斗庆,“告诉我出口。”剑出情断,往日情分就此为止。
云中君的冷漠与长剑,诉说着斗庆最不愿意听到的宣示。
“如果我不说呢?”
剑尖闪着寒光,如同云中君此刻的心境,“那么……就打吧!”说着,她手中的剑如银蛇游龙,刺向了斗庆。
“小姐!”他边躲边喊,始终无法和她针锋相对,“难道你真要为他,切断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
云中君停下脚步,看着斗庆。
“小姐,从小我们两人就是相依为命啊!”斗庆诉之以情。“我只是想让小姐过好日子而已。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小姐……”
“那全都是为了你自己!”如果她对斗庆还有什么往日的情分,那么在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便全部成了往日泡影。
“小姐?”斗庆一楞。
“谁在乎阶级?谁在乎贫富?那都是你自己的执着、自己的幻想!”云中君吼道。“就算你有了身分地位,就算你有了倾国财产,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还是把你当作家人、当作大哥,不会因为你有了那些东西,我就会爱上你。”
她看向荀彧,只见他也看着她。
“我喜欢彧大哥,不为他的家世,不为他的外表,只因为彧大哥就是彧大哥。他懂我、知我,在我失去方向时能给我指引,在我冲动时能让我恢复冷静……这许许多多都是别人达不到,不是用那些身外之物可以买的!你知道吗?”
荀彧笑了,即使这个笑容让他的喉咙又隐隐作痛。
“小姐!他哪点比我好?”除了那些身外之物,他看不出他有哪些才华比不上荀彧。
“就算他都比你差,那又如何?”云中君反问。“如果拿杯子和杯盖来比喻,彧大哥就是适合我的杯盖,就算这个杯盖又破又旧又烂又……”
荀彧蹙起眉头,无法出声的他,无奈的听着她毫无顾忌地毁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