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这是你女儿,还是我的?你有空来我这里鬼扯,怎么不想想要多花点心思在她身上,把她养胖一点?”游远光不客气地说道,他喜欢囡囡,却不可能帮萧春梅照顾一辈子。
“可是我们囡囡喜欢你。”萧春梅泪跟汪汪,一脸娇弱样。
“她喜欢任何不对著她哭哭啼啼的人.”游远光不客气地说道。
“你说得很好,婴儿虽还不会表达,但大人的情绪确实会影响到他们。大人多对他们说些正面的话,孩子感受到温暖,自然就比较不会哭闹。”汤思嘉点头附和道。
“听到呒?”游远光得意地朝萧春梅瞥去一眼,果汁榨得更起劲了。
“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没生过小孩,你懂个鬼啊!”萧春梅把孩子的头靠在胸部,一副女乃娘的嚣张模样。
“我是小儿科医生。”汤思嘉说。
萧春梅顿时气虚,涂得红艳的嘴巴左右各扭曲了好几回。
汤思嘉心里有些发噱,连忙低头把最后一口芋头粿吃完。
“喝果汁。”游远光把一杯果汁递到汤思嘉手边。
“谢谢。”
“我也要喝。”萧春梅马上眼巴巴地看著他,一把揪住他手臂。
“拿去。”游远光拎过一袋柳丁放到萧春梅面前。
一口果汁呛在汤思嘉喉咙里,她猛咳出声,优雅仪态顿时破功。
“慢慢喝,她抢不了你的。”游远光大笑著递过纸巾,顺道往她身上一瞄。“幸好没喷到衣服。”
萧春梅双眼冒火,汤思嘉则是垂眸避开火线,小口小口地喝著果汁,心里有种被人照顾的满足感。
“神明有托梦告诉我,说囡囡如果有个爸爸的话,她就会比较好带啦。”萧春梅抱著小孩,朝游远光抛了个媚眼。
“我明天就叫里长伯帮你广播征婚。”游远光说道。
萧春梅发现此招无效,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一看到流理台边的芋头粿,马上吱吱叫了起来。“唉唷,有芋头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知道我最爱芋头粿……”
“没你的分。”游远光拿起锅铲,拍开她的手。
“为什么她就有?!”萧春梅发飙,一手插腰,一手抱小孩,一脸母夜叉出征模样。
游远光走到汤思嘉身边,大掌撑在她的椅背,粗犷面容乍然朝著她俯近。
汤思嘉屏住气息,除了他近在咫尺的黑眸及他火热的呼息,还有他勾起嘴巴笑的样子之外,她什么都没法子思考。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交往?”他小声地对她咬耳朵。
汤思嘉愣了两秒,才听懂他说了什么。她点头,耳朵著火般地焚烧了起来。
“你们两个干么靠得那么近?”萧春梅尖声大叫,伸手就想要分开他们。
“因为她是我马子!”游远光得意洋洋大声宣布道。
“放屁啦!”萧春梅再次尖叫。
“哇!”囡囡被吵醒,大哭大闹著。
整个厨房顿时热闹轰轰了起来。
“囡囡乖喔。”游远光上前揉了两下孩子的头,然后,在萧春梅的目不转睛中,他扯下围裙,握住汤思嘉的手,大跨步走出厨房。“春梅妈妈,你回家去顾你家小孩,我要和我马子出门约会了。”
汤思嘉被他拉著跑,他的大掌握得很用力,握得她手有些发痛,但她不想挣月兑,觉得她的手天生就该放在那里一样。
“长长的海岸,只有咱两人在唱歌,咱踏著轻轻松松的脚步,逗阵吹海风,逗阵享受快乐……咱两人渥到一阵爱情雨,甜甜酸酸又苦苦……”他大声地唱起歌来。(注三)
汤思嘉仰头看他,太阳在他颈间的金项炼间照耀出刺眼光芒,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想去哪?”他问,很自然地侧身替她挡住太阳,不想让她这身白雪肌肤晒著一丁点。
“我七点要看诊,不能跑太远。”她注意到他的举动,心喜地低眸而下,竟不好意思再看他了。
“OK,那我们去黄昏市场……”游远光牵出他的野狼一二五机车,拿过一顶安全帽给她。
黄昏市场?那是什么地方?汤思嘉又愣住,看著安全帽发呆。
“大小姐没戴过安全帽吧。”游远光干脆好人当到底,帮她调整帽带长度后,又帮她戴到头顶,系好扣环之后,他白牙一闪,拍拍她的安全帽。
“很可爱。”
汤思嘉没被人夸过很可爱,可她真觉得自己此时脸颊红扑扑的。或者,真有几分可爱度吧。反正,和他在一起时,她可以不用当汤医生,她只要当汤思嘉,这样子就够了!
“我们去黄昏市场做什么?”她问。
“去玩啊,因为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在黄昏市场啦!”游远光发动机车,咻地一声冲出家门,陈升的《猪血汤》歌声飘散在身后,全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新竹的米粉汤,刈菜鸡通好是头份,要吃米糕大甲要问,老鼠面彰化真正准,来到鹿港有鸡卷,北斗的肉圆是系系振……”(注四)
这是什么歌啊?汤思嘉抓著身后的扶手,睁大著眼,听著游远光吊儿郎当的歌声随著机车起起伏伏著。
她咬著唇,强压住一串笑声,但她眼里的开心,却是怎么样也藏不住了。
原来,快乐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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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甘紧来看——游远光大仔带著他的七仔来买菜了喔——没看过的人快点凑过来,顺便来看看刚钓上来,还在桶子里活跳跳的鲜鱼喔!”
黄昏市场里,鱼贩大声叫卖著。
汤思嘉穿著球鞋,半侧身地躲在游远光身后。
虽然已经和他来了好次,也已经有点小习惯他和所有人都熟得像认识了十八年一样,但这毕竟不是她的世界,她还是难免会感到些许不自在。
游远光站在她身边,左手拿著一个可以装下两个婴儿的超大藤篮,里头已经塞了半满,沉甸甸地往下坠,但他的右手却始终牢牢握著汤思嘉的手,安抚著她的不安。
“大头仔,这块鲈鱼怎么卖?”游远光叼著烟,闲聊似地问道。
“你要的话,算你四百五。”
“夭寿,你干脆去抢劫好了。”游远光大笑地说道。“三百啦!”
汤思嘉听著游远光圈台语交杂地和大家讨价还价著,粉唇不自觉地上扬了。
一开始时,她还觉得杀价这回事很不好意思,现在却是已经完全习惯了老板们和游远光博感情对峙的闪闪发亮神情。
要是哪天游远光没跟他们杀价,这些老板八成也会觉得了无生趣、四肢无力吧。
汤思嘉分神地看著隔壁老板正卖力将青菜摆出最好看的卖相,好奇地凑上前一瞧。
嗯,她只认得小白菜和小黄瓜——果然是生活白痴。汤思嘉开心地嘲笑著自己,仍然看得兴致勃勃。
对她而言,黄昏市场是个很新鲜的地方,有许多热闹的人事物,也永远都充满了精神——
就像游远光一样。
交往这一个月来,他们一星期总要见上两到三次面。
她知道他是个有名的总铺师,也知道他的兴趣嗜好是当志工。他参加了三个慈善团体,一天到晚都在探望老人,辅导青少年,三不五时还要到育幼院去探视院童。
她笑他杂务太多,怪不得没时间当个赚大钱的总铺师。
他则回呛说赚钱是他的杂务,每天一起床就可以帮忙到他人,才是他最痛快的正业。
他理直气壮的生活方式,让汤思嘉好想为他喝采。
她不敢说自己多喜欢他,可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开心,开心到他若是星期日要出门去办宴席,她就会顿时觉得无比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