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雅夫……”褚妙妙才喊了他的名字,声音就又再度崩溃了。
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哭得几度喘不过气来。
她的个性那么倔,怎么会在别人面前哭?会不会是她被人欺负了?
担心和怒意同时袭上毕雅夫的心,让他坐立难安了起来。
“妙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啊!”他抓著手机,著急地在室内团团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照顾阿波罗。”
一听到她没事,毕雅夫先松了口气,接著柔声问道:“阿波罗怎么了?”
“我带它去公园散步,它跑到车道上,一辆违规右转的车撞到了阿波罗……”
褚妙妙带著抽泣的句子,模糊地像是从外太空飘来的语言一样。
他听不懂她的话。
毕雅夫头一晕,整个人蹲到了地上。
“阿波罗现在!”他嘎声问道,瞪著自己发抖的手臂。
“阿波罗……死了……”褚妙妙哭到连简单的几个字都说不好。
毕雅夫紧抓著手机,茫然地看著窗外的夜景,脑中空白一片。
“毕雅夫?毕雅夫!”褚妙妙的声音害怕地呼喊著。“你怎么了?你还在吗?”
“我还在。”毕雅夫勉强自己说话,并挤出一个微笑。
“我应该系住阿波罗的……我不该让它乱跑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妙妙。”他打断她的话,颤抖地像被关在冷冻库里一天一夜了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现在去订机票,过来找我。”他说。
“什么?”
“现在到日本不用签证,我上个月帮你办的那本护照在书房的第一个抽屉。你订好到成田机场的机票,再告诉我飞机抵达时间,我去接你。”
“我……”
“我想你在我身边。”他握紧拳头,因为怕自己在电话里哭出声来。
“好,我马上去订机票。”褚妙妙说道。
“我等你电话。”
毕雅夫挂断电话,倚在窗台边,从皮夹里拿出妙妙和阿波罗的合照。
照片里的妙妙,搂著阿波罗的颈子,露齿笑得好阳光。
阿波罗吐著舌头,聪明的脸孔贴在妙妙颊边,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正在对著他微笑一样。
毕雅夫握紧拳头,想起他总喜欢载著阿波罗和妙妙在半夜出发,一起到海边看日出的情形。
他想起——阿波罗最爱在沙滩上打滚。妙妙爱吃鱼,阿波罗也老是跟著嘴馋。
他想起——阿波罗对於无刺蒸红鲷鱼片简直是疯狂。
他想起——他每次一回家,阿波罗总是和妙妙比赛谁先跑到他身边。
阿波罗是除了她之外,和他的生活最紧密相关的“人”了。
毕雅夫无力地滑坐到地上,双掌捂住脸庞,肩膀不停地抽搐著。
他捶打著胸口,因为觉得喘不过气来。
失去的心情,怎么会如此痛不欲生呢?
泪水从毕雅夫的指缝间不停地滑出,无声地消失在地毯上。
从对他没有亲情的爸妈身上,他应该从小就知道在乎了之后,又再度失去,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苦啊!
那他干么还笨到要再度付出感情呢?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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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雅夫在半夜时分,在机场接到了褚妙妙。
站在入境处的她,裹在黑色外套里,面容苍白,唇无血色。
褚妙妙一看到他戴著墨镜,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飞奔上前,张大双臂,用力地搂住了他。
他说不出话来,只有微红的鼻尖及粗重的抽气声泄漏了他的情绪。
“我们走……”他哽咽地说道。
一路上,她紧紧拉著他的手。
回到饭店房间后,褚妙妙伸手拔去了他的墨镜。
一双红肿得像核桃般的眼睛,镶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显得极不搭称,却也异常地让人觉得悲恸。
褚妙妙搂著他的颈子,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地搂抱著。
“哭成这样很丑,小心没有女人爱你喔!”她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头,自己的眼眶却也是红的。
毕雅夫握抓著她的手,嘎声说道:“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阿波罗……”
褚妙妙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两个人交颈倚偎著,默默流泄著他们的伤心,也静静地互相安慰著。
“我以为我对於失去这回事,不会再有感觉了。”他颓下肩,无力地像是三天未曾进食一样。“我一定是笨蛋,否则怎么会养狗呢?”
褚妙妙抚著他颤抖的脸庞,不舍地亲吻著他的额头。
毕雅夫靠在她娇小柔软的肩膀上,像孩子一样地牢牢抱著她的手臂。
“想哭就哭吧。”她将下颚抵著他的发丝,柔声说道。
“我刚才哭太久,现在哭不出来了。”毕雅夫睁著水红的眼,仰头瞅著她。
那两道太依赖的眸光,像一张网瞬间笼住了褚妙妙的心。她咽了口口水,心跳像一阵乱鼓狂击,奏得她六神无主。
“那我们就来喝酒、听音乐吧!”
褚妙妙飞快地跳下床,不敢再待在他身边。现在不是她意乱情迷的时候!
她狂风似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塚田高哉与他的TAU乐团”CD、随身听、小型喇叭,故意让自己忙得很起劲,免得他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
压下音乐播放钮,她从小冰箱取出啤酒,塞到他的手里。
他的啤酒拉环还没打开,她已经仰头喝掉了大半罐。
“过来。”毕雅夫朝她伸出手,不明白她干么站得离他那么远。
褚妙妙看著他伸出的手,看著他脸上渴望人安慰的神态。
她心一紧,拚命地强迫自己不许对他流露出任何的爱恋神色。
“转过身去。”她命令道,不想他发觉她的异样。
毕雅夫依言转过身,褚妙妙则往前跨近一步,与他背靠著背坐了下来,手里的啤酒铝罐早已被她捏成了半扁状态。
仰望星空,想念你。很难梦想到明天,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泪水使你的笑容变得模糊……(注四)
CD里传来的乐音,用日语这么唱著、这么唱著。
技巧简单的日语吟唱声,淡淡的钢琴声,舒服的和声,让人掉入蓝色的忧愁河流里。
不懂日语的她,无言地喝著酒。
懂日语的他,无声地掉著泪。
一整夜,他们没分开过。
失去的,或者再也挽不回。
但,至少他们有彼此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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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毕雅夫从床上骤跳起身,四周的黑暗让他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
一双温暖的手从他身后探出,环住了他的腰。
“嘘,没事了。”褚妙妙的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让自己成为他的支柱。
“我作了一个很久没作过的梦……”毕雅夫扣住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我梦见我被关在衣橱里,我爸妈就在衣橱外,任凭我怎么狂敲猛打,他们就是听不见我的求救。”
“那只是一场梦。”她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想起这两年来,他断断续续告诉过她的一些事。
毕雅夫的妈妈长得极美,曾经当过一阵子的明星,后来和他爸爸有了小孩,嫁入了豪门。不过,她从没原谅过孩子让她晋级为“妈妈”这件事。对他妈妈而言,“妈妈”这个称谓,意指的便是年龄与魅力的减分。
看似开朗阳光的毕雅夫,因为被双亲冷落惯了,其实好怕孤单。所以,他不爱一人孤枕而眠,总习惯留连在各个怀抱之间。
褚妙妙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他的身侧,压下了他的肩膀。
毕雅夫毫不反抗地躺上她的大腿上,任由她的指尖揉抚著他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