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雅夫一看她坐进沙发里,便也顺理成章地硬凑到她身边窝著。
这一年来,因为有她在,他的情绪便全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他原本就爱说话,一遇到她更是话匣子打开停不下来。
因为她不会对他的话及情绪,做出过度的解读。
褚妙妙瞄了他热切的眼神一眼,迳自唱光了半瓶水,继续瘫在沙发里喘著气。反正,她就算不开口询问,他也还是会一直聒噪下去的。
“那个女人很妙,她在PUB盯了我一晚,然后我走到门口要离开时,她才靠上来向我问路。”毕雅夫说。
“喔。”她看著这男人得天独厚的一双电眼,哀怜著那些前仆后继的飞蛾女子。
“她问我说——通往我心底的路怎么走?”毕雅夫抿著唇,口气一本正经。
褚妙妙睁大眼,蓦地打了个冷颤后,旋即爆出一阵大笑。
“妈啊!这是哪个年代的台词啊,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怎么回答?”她精神来了,两眼闪亮地紧迫追问道。
“我告诉她,如何让我『性』福的路。”毕雅夫笑咧出一口白牙,性感地朝她抛了个媚眼。
“色魔!总有一天染上病。”褚妙妙啐他一声,靠著沙发扶手,歪歪斜斜地半躺半坐著。
“就算我染上病,你也会照顾我的。”
“我第一个踹死你!”她在沙发扶手上躺得不甚舒服,乾脆换了个姿势,直接靠在他的肩臂上。
“你不会的。”毕雅夫伸手揉乱她的发丝,眼里有著宠爱与信任。
他游戏人间太久,对於女人的情绪,他看得太多。真真假假,他分得极清。
褚妙妙当他是家人,他当她是他的小猫。
相安无事,美妙无比哪!
“你的二技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他问。
“有在准备,反正还有半年。”她懒洋洋地回答。
“你打电话回家了吗?”他每个星期都问她一次。
褚妙妙按照惯例,抬头瞪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等我考上就打啦。”
毕雅夫笑了,因为她的答案已经不再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想,她一个女孩子离家在外,家人难免会多担心几分嘛。
“我待会儿要煮乾面,你吃不吃?”她拍拍肚子,已经饿了。
“给我半碗就好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讨论中南部赏鸟套装行程的国外推动案。等定案了,再带你实际跑一趟赏鸟路线,顺便去住我们刚开幕的欧式民宿。”
他虽爱玩乐,不过老爸交代下来的家族饭店连锁事业,他可没荒废。他过惯好日子了,如果想继续过好日子下去,就得更加努力。
“你要回公司吃饭,那干么还吃面?”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让我吃几口啦。”他扯著她的手臂,赖在她肩膀上,不计形象地撒起娇来。
毕雅夫咽了口口水,一想到猪油拌乾面,再撒上一把青葱的古早味,肚子就饥肠辘辘了起来。
“怪人一枚,有山珍海味不吃,还爱家常小菜。”褚妙妙耻笑他。
“怪猫,罐头不吃,居然还吃面!”毕雅夫不甘示弱地回嘴。
说完,两个人都因为这样无聊的话而大笑了起来。
或者,这些对话实在是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因为心情很快乐,就忍不住要扬起嘴角了。
“让我靠著眯三分钟。”褚妙妙闭上眼睛,因为今天早起而有点小倦,小脸更加地往他肩臂里钻。
毕雅夫微笑地抚著她的头发,弯低身子,也把头靠著她的。
他想,这多少有几分家的感觉了吧!
他自私地希望小猫、水远别到发情期,别真的找一个男友来破坏他们之间的一切哪。
现在,很好——真的。
第三章
半年后,褚妙妙参加了二技入学考试,选择的正是她所感兴趣的商业设计科系。
学校放榜的那一天,毕雅夫正在日本东京参加世界饭店会议。
他不愿意从电话里听到她上榜或落榜的消息,所以选择了一结束会议,便风尘仆仆地赶回台湾的忙碌行程,甚且还佯装没看到空姐留给他的纸条。
当他匆忙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丙不其然,小猫正赖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大枕头睡觉。
毕雅夫站在床边,对著小猫微张著唇的酣睡模样微笑。
每次他不在家时,她就会溜到他的床上睡觉,像在思念,也像在等待。
他喜欢这种感觉。
“妙妙猫咪,我回来了。”毕雅夫坐上床沿,用手指头戳著她的肩臂。
褚妙妙的脸庞在枕头蹭啊蹭的,一时之间还没法子清醒。
毕雅夫一挑眉,对於她这种不但爱赖床,又有起床气的个性,已经模得很清楚了。
他知道该怎么对付她。
毕雅夫拿出遥控器,按下音响的播放键。
一个用灵魂发声的女人歌声开始弥漫在屋内,那声音像在酒里浸了一夜,有点哑,可哑得很让人迷醉。
褚妙妙一听到巴奈用她那特殊的唱腔哼唱著“你快乐所以我快乐”,便倏地睁开了眼睛。
毕雅夫带笑的眼神,蓦然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褚妙妙抱著枕头坐起身,脑子仍然沈浸在半睡眠状况中。
毕雅夫抢走她的枕头,往旁边一扔,眼巴巴地追问道:“你管我哪天回来,不要吊人胃口了,你考上学校了吗?”
褚妙妙缓缓地眨著眼,当他的话开始进入她的意识层面时,也同时感到一股酸意直往眼睛里冲。
她看了时钟一眼、凌晨两点。
“你提前赶回台湾,就只是因为想知道我考上了没?”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当然啊!”毕雅夫用力地揉她的发丝,揶揄地说道:“你还没睡醒啊?”
“可是……我考试放榜只是件小事。”她声音沙哑地说道,眸子可疑地水汪汪的。
“拜托,我家的猫能不能上榜这回事,情节重大到足以登上报纸头条了耶。”毕雅夫压住她的肩膀,按捺不住地大吼了一声:“你考上了吗?考上了吗?”
褚妙妙的脸上绽出一朵超级灿烂的笑花,她整个人飞扑到他的身上。
“我考上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毕雅夫哈哈大笑地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搂在胸臂间。
她身上的淡香随著拥抱飞入他的鼻间,他深吸了一口,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
白米酒,我爱你,没有人能够比你强。我为你痴迷,我为你疯狂……(注二)
音响中,传来巴奈低嗄的嗓音,用一种无奈的唱法,颂吟著原住民与百米酒之间的恩怨爱恋。
“我们来喝白米酒!”褚妙妙一时兴起,扯著他的手臂,就要往门外冲。
“喂,我们家哪有白米酒?”毕雅夫大笑出声,伸手把她的蓬蓬短发揉得更像一堆稻草。“不过,我今天可以特别破例让小猫喝酒。威士忌、白酒、红酒、啤酒,全都随你挑!”
“我只要喝白米酒。”她坚持说道,杏眸熠熠闪著光。
“你这只固执的猫。巴奈的‘白米酒’唱得那么悲凉,你却还硬是要喝快乐的白米酒。”
“好吧!今天你考上学校,你最大。”毕雅夫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往外走。
十分钟后,毕雅夫买了一瓶米酒进门。
褚妙妙则是已经兴冲冲地准备了水晶酒杯,一脸垂涎地看著那瓶白米酒。
她好想知道白米酒为什么会如此让人痴迷,她记得外曾祖母也爱喝呢!
“干杯!”褚妙妙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大声地说道。
“等一下。”毕雅夫想阻止,她却已经豪气干云地吞下了大半杯白米酒。
褚妙妙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的脸庞突然胀红,抓著喉咙猛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