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对与世无争、不懂政治和时势的夏桔梗来说是太难懂了。什么昏君啊、什么山寨啊、什么推翻一堆啰啰嗦嗦的,她不懂,也不需要懂。
她又搔搔头,傻傻笑着说:“男儿志在四方,应该是好事吧!但山寨的人很鸭霸,你去了那里,不会被欺负吗?”
“放心,我的武功一流,没人敢欺负我,所以……”他看着她美丽的脸庞,突然下了重大决定:“桔梗,妳也一起来吧。”
“啥?”她吓得跳了起来,嚷着:“不要啦!山寨里头都是男人耶!还有,你要干大事业还拖了我这个妹妹一块去,很丢脸耶!我会成为你的包袱的。”
妹妹?他苦笑,放弃说服她。想想,她真的不适合那种刀光剑影的生活,太委屈她了!
“那么妳留在这里,等我回来。还有……”他转向屋子角落,那是一台老旧的纺织机,四边的角有高有低,不稳了。“四季月坊的人再来收货时,记得跟他们涨价,其实妳织的布疋是非常抢手的,妳……”
“万里哥,娘说过,生活自足即可,富足是在心灵。十几年来布疋都那个价,生活是清苦些,但也够了啦!还不会饿死。也许四季月坊赚的也是微薄收入,怎么可以叫人家调涨薪饷嘛!”
四季月坊只赚微薄收入?笑话,它分布在各地的商号,两只手的指头加起来还算不齐呢!但桔梗就是太单纯,不知商人狡诈。
唐万里自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里头剩余不多,他说:“该花的就花,别饿肚子,生活不下去就到四季月坊,他们绝对会预支给妳。”
“绝对?”她怀疑。
“我走了,过阵子会回来看妳。”
她只取了一只碎银,其余的皆还给他,“万里哥,谢谢你,我怀里这只碎银,在你回来时一定还给你。”
“妳……好,妳一定要留着等我回来向妳取。”
第三章
络纬唧唧虚织,风动树摇,小女孩娇小的身躯上扛着一捆柴火,她挥去汗水,不时仰头自林间缝隙望向天色,蓝灰交错,暮色深重,她得快离开林子回家,否则娘铁定会担心。
她加快脚步,边看路边看天色,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她惊声尖叫,跌入山沟,山坡上还留着她一只绣鞋,柴枝也四散五分。
小女孩浮沉于混浊脏污的山沟间,狂喊救命,娇小的身躯随沟水缓慢移动,她颤抖地觑了沟面一眼——哇塞!一只死老鼠瞪大眼,也在浮沉,小女孩眨眨眼,惊悸得放声大哭。
“死老鼠啦!死老鼠……”觑了老鼠一眼,牠死状极惨,口吐白沫,她又抽抽答答地放声惨哭:“你怎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不死在我家?我不会让你那么惨,我会帮你打扮,好好烹煮,美美地上桌,被我和娘吃掉,你也算鞠躬尽瘁,阎罗王会记你一笔功德,但是……哇……”又是一阵如雷贯耳的哭声。
“住嘴!”突地,一道稚气未月兑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猛地怔住。有人?
“姑娘,救命呀!泵娘,我快死掉了呀!”沟水依旧缓慢移动,她的身体被那力量慢慢推着。
“姑娘?”十六岁的少年郎猛地坐起,他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睡觉,享受林间徐风轻送,看看能不能把心烦的事一扫而空,却来了一个扫兴鬼。
“快点救我,这里好脏,太脏的话衣服也会很脏,娘会洗得很辛苦很辛苦,快救我啦!”
“别吵,我在睡觉!”少年喝道,索性走到山沟边,双手抱胸,俯睨着满脸黑抹抹的小女孩。
那山沟的水淹到她月复部,水流缓慢,她若争气点,跳上来没问题,那她在鬼叫什么?
小女孩仰望那如神祇般的少年。他长得好好看,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厚薄适中的嘴,是大帅哥耶!
“原来是哥哥,不是姊姊。我好可怜哦!你救救我。”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泪光,眨了眨。
娘说有求于人家,她只要眨眨眼,笑一笑,人家就会主动帮她。
少年冷漠一笑,他才不会发善心救人,她又死不了。突然,他全身感到一阵寒凉,下意识地进入警戒,缓慢转过身,俊眸微瞇。
夕光尽没,林里一片暗色,那一双双晶亮的眼,和一声声的低低嘶吼,是狼群!牠们看上了猎物,正想饱餐一顿。
少年不屑这些畜牲,牠们威胁不了他,正打算离开,山沟里发抖的声音令他回头。
“那是什么?是狼还是豹?也许还有熊!完蛋了!我一个八岁的小女生,肉那么少,哪够牠们分?如果牠们分不均匀,铁定会打架,怎么办?我罪孽深重啊!”小女孩抱头哀号,恨不得自己肉多,好让这些野兽吃得饱饱。
少年本想救她,但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令他犹豫。该救一个没大脑、对社会绝对不会有贡献,甚至有害的笨蛋吗?
不容他再多作考虑,狼群已经有了行动。他的眼底进射杀机,先是轻松地将小女孩救起,但她一身湿臭,教他不敢呼吸。一救她起来,忙将她甩开,但她却像牛皮糖一样黏住他大腿——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我家没钱没势,不能奉上优渥的酬金,但是娘说人要感恩图报,奉献出全部的自己,绝不能留下遗憾,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许,终身侍奉你。”
“放开呀!笨蛋,妳找死啊?”他一边要甩开又脏又臭的小女孩,一边要对付扑上来的狼群,原本轻松能解决的事情,顿时变得绑手绑脚。
终于,一个不小心,他被一头灰狼给咬住手肘,也在同时,他杀意腾腾地挥刀,冷光伴着狼血喷洒,洒出一片红……
“血!血!全是血呀……”夏桔梗抱头惨叫,蓦然坐起,冷汗涔涔,娇喘吁吁。
又梦到了……
夜凉露重,寒风自窗缝溜进来,她有点冷,披上衣服起来,将木窗关妥,但木窗因年久失修,窗缘残破,冷风还是不客气地钻了进来。
她走到娘的牌位前,拈香向娘禀告:“娘,我又梦见我的救命恩人了,他真是很好很好的大善人,为了照应我这个陌生人、为了保我周全,他被那头大恶狼咬了一口,我还记得恶狼咬住他的左手,就在这里,”她比着左手肘外侧,再道:“他流了很多血,好可怜!娘,十天前那个大骗子落腮胡会不会是他呢?我该怎么做?”
去找他呀!小傻瓜。
“找他?”她瞥了一眼快完工的布疋,喃喃地说:“也许交了这批货,赚点盘缠,是可以到京城找他……娘,谢谢妳的指点,明天或后天我们就能启程上路了。”她笑着拈香拜了拜,打了个哈欠,决定好去找他,整颗心部雀跃起来。
“睡觉了……咦?”才走了几步,她顿了一下,猛然回头,瞪住娘的牌位。“哎呀!娘,刚才妳说话了呀?哇塞,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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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酒楼是京城最出名的名店之一,它昂昂耸立于闹市最醒目的位置,楼高数丈,共有五层,占地广大,在当今是最雄伟的酒楼之一。
楼中丽玉池内假山流水,小小瀑布之下,五彩奇石,清澈见底,池中锦鲤悠游,水草交横,有绿意,有活泼生机。
解索衡是金华酒楼幕后大老板之一,但知道的人寥寥可数,连他爹解铅城都不知。
解索衡坐在雕龙镂云的凭栏处,拉上了布幔,手持玉爵,爵内注满八分松苓酒,冷眸俯视在街道上来去的贩夫走卒。今天日光灿烂,春风微送,午后时分,酒楼里高朋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