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麦德没有开口接话,黝黑的眸甚至没看息妲一眼。
夏若云见状,却觉得背脊冒冷。这就是他对待妻妾的态度吗?
“恕我冒昧,请问是谁准您上来的?”白志清尽责地问道。
“是帕米娜小姐让我上来的。”息妲低声说道,目光停留在夏若云手腕上的那两圈白金银炼上。
息妲垂下双眸,掩饰住杏眸里的真正情绪。
夏若云抿着唇,握紧了拳头,不明白息妲怎么有法子在面对着另一个分享她男人的女人时,毫不别扭呢?
“息妲夫人不是有事要跟主人禀报吗?”白志清出声说道。
“我老家的人打电话来说,主人您在我们故乡捐助的小学已经落成了,长辈们一定要我过来谢谢您。”息妲双眼发光地看着哈麦德。
“这种事不需要特别来告诉我。”哈麦德不耐烦地说道,大掌一挥,要息妲退下。
那些事都是息妲提出要求,而白志清代为办理的,他并不清楚细节。
“主人,对不起。息妲下回会注意的。”息妲低下头,温婉的脸庞显得无比柔顺。
夏若云的心跌落到万丈深渊,原来花钱笼络家人、家族,只是哈麦德惯用的收买伎俩。
她太看得起自己了,竟然幼稚到以为他只是想折断她的骄傲翅膀。那些喁喁谈心的夜晚,也必然是他为了降低女人心防而使出的手段吧。
总之,她对他而言,只是另一个女人。夏若云互搓着双手,以抵御那股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
“走吧。”哈麦德跨步往前走,用眼尾余光确定夏若云跟了上来。
“先生,请等等。”息妲碎步奔上前,手上脚上的纯金镯环叮叮当当地相互撞击着。
“又有什么事?”哈麦德脸色铁青地停下脚步,这回倒是真正看了息妲一眼。
息妲执起哈麦德的手,在其上印了一吻。“祝福您此行旅程愉快。”
夏若云咬住唇,忍住喉闻哽咽的冲动。
炳麦德对息妲而言,是天是地啊!息妲甚至用了土耳其面对长辈的吻手礼来对待哈麦德啊。
夏若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拉开了她与哈麦德的距离。
炳麦德浓眉一拧,倏地扯住夏若云的手,不许她离得太远。
“夏小姐,祝福主人和妳一路旅途平安。”息妲上前一步,对着她双手合十。
夏若云只能点头,却是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若要她为男人和别的女人祈福,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走--”哈麦德低喝了一声,揽住了夏若云的腰,快步地走向直升机。
夏若云忍不住回头看了息妲一眼。
螺旋直升机的引擎风扇声在瞬间响起,撩起了息妲的长发,吹落了她的发巾。可息妲仍然虔敬地站在原地,用那双柔黑的美眸目送着他们离开。
息妲察觉到夏若云的视线,她的身子却弯得更低了。
她知道夏若云正用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可她不介意。
当男人专宠一个女人时,其他女人就该用心思保全自己。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正努力地做到这一点。
只要夏若云瞧着她时,心里越难受,就会更频繁地做出忤逆主人的言行。
情人之间的小吵,或者会有某种程度的新鲜感。但是,时时吵闹嘛,便会容易使人厌烦了。
息妲看着直升机高飞升上了蓝天白云,她眼中闪过嫉妒及一股自信--她相信,主人终究是会回到她身边的。
男人,不会傻到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世上其他如花美妾的!
第五章
瑞士,一个夏若云从不认为自己会去的国家,可她现在确实是坐在加长型礼车里,看着日内瓦街道两旁明亮的商店。
夏若云从不认为母亲会幸运到这么快便得到换肾的机会,可她刚才确实是从医生口中得到了母亲只要抵达日内瓦,做完妥善的身体检查,下个月便可以进行换肾手术的消息。再者,执刀的这位医生,她从医疗报导上看过,他是外科手术界里的第一把交椅,只为皇亲国戚和名人动手术。
所有她认为她此生不会这么快实现的事,今天全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她手里正握着一盏神灯,而哈麦德则是命令神灯精灵实现愿望的人。
夏若云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她身边,正利用车程小憩的哈麦德。
这一整天,他们没说过一句话。
他尽避板着脸,却还是习惯性地揽着她,但她却已经没法子不在碰触到他时想到息妲。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像是台湾与伊斯坦堡间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距离那么遥远了。
夏若云拿起一杯果汁,轻啜了几口,仍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到了极点。
一早,直升机载着他们起飞,不用通关、出关,直飞而过他国领土。才下飞机,便有四名黑衣保镳和一辆黑色加长型礼车载着他们直奔医院。
这一切的特殊待遇全都是因为哈麦德。
他的权势惊人,而她只是附属在他之下的一名女子,她如何能抗拒他的拉拢及她动摇的心呢?
夏若云轻喟了口气,微倾着身子,觉得好倦。才来几个月,怎么就觉得苍老了好几岁了呢?
她闭上眼,蹙眉将头轻偎着车身,恍惚地陷入了打盹状态中。
妈妈可以得到新生的机会,她该欣喜若狂的,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妈妈的机会,是用她的感情和身体换来的报酬。
她也许该跟哈麦德说上一声“谢谢”,毕竟他也可以不必用这种方法笼络她。可“谢谢”两个字梗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
谁让他将她视为所有物,可她要的却是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啊……
夏若云蹙着眉,在车子平稳的前进韵律中,缓缓沈浸在睡梦中。
“先生,已经到达饭店了。”白志清从前座回过身,恭敬地说道。
“嗯。”哈麦德蓦然睁眼,看见了偎着车窗酣睡的她。
她呼吸平稳,但紧锁的柳眉代表了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头长发,斜倚在纤躯之上,雪白侧脸在阳光照射之下几乎是透明的。
炳麦德失神地凝视着她,觉得她像中国故事里那位急欲回到天上,却因为找不到羽衣无法升空的仙子。
但她永远回不到天上的,因为他不会让她如愿的。他是生意人,每一步都要算计,而他对她的付出一定要得到她全心爱他的收获。
炳麦德将她的一把长发握在手掌里,定定凝视着她雅致的五官。这么纤细的颈子、如此娉细的肩膀,看来恍如一折即断般的孱弱,怎么性子却偏偏倔强得老是要让人发火呢?
“要不要叫醒夏小姐?”白志清低声问道。
“我来。”
炳麦德松开他的手掌,下车走到夏若云那边的车门。在白志清拉开了车门之后,他弯身将夏若云打横抱起,环抱在他的胸前。
白志清惊讶得睁大眼,却聪明地不置一词。
夏若云半睁开眸子,迷迷糊糊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揉着眼睛,挣扎着想起身,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呵欠。
“闭上眼,继续睡。”哈麦德命令道,眼神却因为她掩唇的娇憨动作而柔和了起来。
她极重视睡眠,夜里没睡饱八个小时,便会精神不济的。
夏若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显然还没从酣睡状态中回过神来。
“睡吧。”他再度命令道。
夏若云眨眨眼,因为真的疲倦,所以也就没再和他争辩了。
她蜷在他的胸前,纤手揪着他的衣襟,再度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炳麦德低头凝望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紧,
如果她总是这么柔顺的话,他会把全世界都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