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劲松了口气,抬头看着盈亮圆月,却没有再闭上眼。“你知道人在失明时,对海风会感到害怕吗?”
“不会吧。那只是因为你没听惯海风声,所以才会害怕吧?”她抬头看他,不以为然地说道。
尉迟劲摇摇头,站起身,也一并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扯起。
“来吧,我已经学着当一个家庭主夫了。你也应该体会一下,我当时失明时孤立无援,只想把你这根浮木牢牢攀住的孤单心情吧。”如果她能体会他当时的恐惧,或者她对他会再多一份宽容吧。
“怎么体会?”她蹙起眉。
尉迟劲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大手帕,在瞬间蒙住她的眼。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她一个人孤立在晚风之中。
“来,朝我的方向走一步。”他低声命令道。
何田田站在原地,握紧拳头,但却迟迟没有跨出第一步。
“你试着往前走一、两步看看,我不会让你跌倒的。”
她听见他沉稳的声音这样说,于是她咬着唇跨出第一步。不过,这一步走得着实胆战心惊,她踏出的脚步,始终不敢踩到地面上。
这个阳台她走了许多年,她知道自己前方还有很大的空间,她绝对不会跌倒,可是因为看不见,所以她的心仍有不安。
好不容易,她跨出的脚步总算是踏到了地面上,可她却蓦地打了个冷颤。
明知道大海距离自己还很远,可是海风的狂啸却让她有了一种错觉,恍若再往前跨一步,她就要跌入海里了一般,莫名的恐慌,让她伸手寻找着他。
“尉迟劲……”
她的手没有马上被握住,尉迟劲也没有接话。整个黑暗世界突然只剩下海风的声音,鬼哭神号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他乍然失明时的那种恐惧感。如果当她看不见的时候,有个人愿意陪在她身边,她想她可能也没法子考虑到太多爱或不爱的问题吧。
“尉迟劲!”她往前大跨了一步,急迫地想和他分享她的体悟。
“待在黑暗中的感觉,一点都不有趣,对不对?”尉迟劲握住她的手肘,抚模着她冰冷的脸颊。
“对,感觉很不好。”何田田伸手要抓下蒙住眼睛的手帕,可她的双手却在下一刻被他反剪到身后。
“别打开手帕,就这样感受我。”尉迟劲的唇紧抵着她的,在她的唇边低语着。“像我当初感受你一样。”
何田田心一疼,微张了双唇,迎接他灼热的唇。
他激情的吻在她的唇间燃起一把火焰,随着她的娇吟低语,那把火焰再沿着她的颈子、锁骨,燃向她敏感的胸蕊。他的吻是种折磨也是种挑弄,他给了她更多的满足,却也让她渴望更多。她抓住他的肩膀,身体在他的唇间指尖下,由蓓蕾绽放成一朵火焰花。她伸出双腿,勾在他的腰间。
尉迟劲低吼一声,再也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
在海风之中,他与她融为一体。
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
她仍然为他而心动,只是这一回——
他彻底地为她疯狂!
“爸爸,爸爸。”
尉迟劲睁开眼睛,小凌正爬上床,重重地坐到他的肚子上。
他闷哼了一声,在确定肚肠没被女儿压扁后,模模女儿的头。
“早安。”他笑着说道,目光却已开始找寻着何田田的身影。
“妈妈叫我把这张纸拿给你。”小凌把纸放到爸爸脸上后,侧身钻进棉被里,迳自玩耍了起来。
尉迟劲取下脸上的纸,一看之下,脸色顿时大变。
善恶到头终有报。先前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我走了。
尉迟劲蓦然弹坐起身,差一点因为动作太大而掉到床下。
“这是什么意思?”尉迟劲抓着那张纸,大吼出声。
小凌抱着枕头,跳到爸爸身边,看了那张纸一眼。
“我看不懂。”小凌认夏地回答。
尉迟劲看着女儿,拚命提醒自己要冷静。小凌还在这里,何田田不可能离开太远的。
“妈妈呢?”尉迟劲硬挤出一个笑容,手里的纸张则被他揉成了一团。
“妈妈到很远的地方了。”小凌依照妈妈的交代说道。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的背脊发凉,四肢陷入无力的状态中。
小凌摇头。“妈妈只说叫我乖乖和爸爸在一起。”
尉迟劲把纸团往地上一扔,跳下床,疯了似地冲出房间。
庭园里、厨房里、工作室里,空空如也。
“何田田!你在哪里?”
“何田田!你给我出来!”
“何田田!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
尉迟劲在每个房间里冲进冲出,脸色铁青地大吼大叫着。
“呜……妈妈……呜……妈妈……”小凌哇哇大哭了起来。
尉迟劲一回头,女儿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房间门口,可怜兮兮地扁着嘴,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淌。
“小凌乖……别哭啊……”尉迟劲冲到女儿面前,一把抱起她,哽咽地说道。
何田田的离去让他心酸、鼻酸、眼睛酸,而昨晚在阳台的缠绵则让他背痛腰酸。
呜……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啦!
“我要找妈妈。”小凌泪眼汪汪地说道。
“我也要找她啊!”他对着天空咆哮出声。
“哇!”小凌再度被他吓得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我带你去找妈妈,我们去找妈妈……”
尉迟劲抱着女儿冲进房间里,无头苍蝇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后,他抓起电话拨给了白裕承——
“田田到哪去了?”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何田田仍然毫无消息。
第四天,征信社打电话给尉迟劲,因为他们查到了何田田出境到泰国的消息。
尉迟劲挂上电话,目光茫然地瞪着眼前的白裕承。
“她怎么可以扔下我和小凌,一个人跑到泰国?”尉迟劲低声道,不想吵醒好不容易才哭到睡着的小凌。
白裕承苦笑地看着老友,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我要带小凌到泰国找她。”尉迟劲拿起电话,就要订机票。
“小凌还在这里,田田不会去太久的。你这个时间带小凌出国,万一田田回来找不到人,她会怎么想?”白裕承务实地说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尉迟劲瘦了一圈,双颊微凹,原本有型的落腮胡也因为没有好好整理而凌乱得活像个山中野人。
“她敢出国,难道就不怕我也把小孩带出国,让她回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吗?”尉迟劲怒瞠着眼,用一种压低的喉音咆吼着。
“我想,你应该觉得开心。”白裕承低声说道。
“你疯了?!”尉迟劲才暴喊一声,马上就又压低了声音。“老婆失踪,我有神经病才会觉得开心。”
“田田把孩子交给你,代表她信任你。”
“真的信任我,就不该一声不吭地抛下一张纸就走人。”尉迟劲瞪着她留下的那团纸,忍不住又把纸团抓到手里,泄忿似地再揪拧成一团。
“你能怪她吗?这是你的报应。”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枪枪毙四年前的我!但是,现在再来责难以前的我,是不是太不实际了?我知道错了,也愿意再为我们的关系付出更多,我和她难道不该更努力地发展未来的路吗?”
尉迟劲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心情烦躁地在房间里拚命地走路,好发泄他的情绪。
“你说得很理性,但感情这回事,终究还是没法子用常理去规范。”白裕承爱莫能助地双手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