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扶着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过一条毛巾,背对着身递给了他。
“谢谢。”尉迟劲说道。
“不客气,我不是每天都有机会拯救在浴室跌倒的雇主。”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算你今天运气好,虽然你显然不是个识货行家。”他用毛巾包裹住下半身,忍不住又抱怨了一次。
“你该觉得庆幸才对,因为我挑男人的眼光向来很差。”何田田到浴室,帮他拿出拐杖放到床边。
“哈哈哈,你反应满快的嘛。”尉迟劲拊掌大乐,放声大笑了起来。
“不及阁下自吹自擂的功力高超。二十分钟后,下来吃牛肉细粉。”
“耶!”
尉迟劲兴奋的大叫声差点掀了屋顶,何田田关上门,笑意悄悄地浮上唇边。
这个男人或者有一百个缺点,但是他对她的食物很捧场。而且他还帮小凌买了一组儿童专用的书桌、学习椅和餐椅。虽然他的理由竟然是——他一看到小凌搬着小板凳坐在柚木餐椅上吃饭,他就没食欲。不过,他对小凌总算是还不差的。
不差吗?
何田田红了眼眶,表情幽怨地抬头凝视着他的房间。
此时,门内的尉迟劲,正在拨电话给他的秘书。
“帮我订后天到花莲的机票……”
凌晨三点,何田田走下阁楼楼梯,走进厨房里。
这一天,尉迟劲说他不会回家过夜,所以房子里只有她和小凌。
她胆子向来大,加上房子设有保全系统,她根本就不害怕。失眠,只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怀念东部的自然空旷,想念那里总是带着绿草味道的空气,即便尉迟劲住的是高级住宅区,上述的这些条件仍然存在着,但是——
城市里没有星星。
城市里没有可以催眠她的满天星斗。
所以,她睡不着。
她想偷喝尉迟劲的巧克力,那家伙嘴刁,上星期买来了一盒顶级巧克力粉,好喝得让人掉眼泪。
何田田没有开灯,就着窗外路灯投射而入的微弱光线,走进了厨房。
“有小偷!”
身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吓得何田田惊跳起来。
她直接抓起流理台上的一把料理刀,防身地撑在胸前,蓦然转过身想和歹徒搏斗。
灯光同时大亮。
尉迟劲一双长腿摆在餐桌上,手里拿着红酒朝她的方向高举挥舞着。
“把刀放下来,除非你想做消夜给我吃。”尉迟劲咧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你、你……今晚不是不回来吗?”她被吓得结巴了起来,深呼吸了几次,才恢复了平静。
“我事情办完了,所以提早回来了。”尉迟劲觉得口渴,举杯喝光了一杯酒后,他苦恼地抓着头发,自责地喃喃自语着。“不对,我根本没办到任何狗屁事!我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何田田放下料理刀,从他微红的眼皮、涣散的眼神,看至那两瓶倒在地上的红酒。
“你喝醉了。”她肯定地说道。
“独醉醉不如众醉醉,坐下来一起喝酒嘛!”尉迟劲咧着嘴,对着她猛笑猛招手。
何田田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接话也没上前。她来这里当管家,是为了小凌,她不想和他有太多私底下相处的机会。
尉迟劲缓缓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已进入了睡眠状态里。
“那……晚安。”何田田压低声音,转身走向楼梯。
尉迟劲蓦然睁开眼,全身骤起了鸡皮疙瘩。
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再度出现!
叶莲在犹豫不安时,说起话来也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又带点迟疑的。
“站住!”尉迟劲大吼出声,瞪着正要走上楼梯的她。
“凌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我没必要服从你的要求。”何田田没回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尉迟劲皱着眉,决定他刚才一定是正在打盹,所以才会觉得那个声音熟悉。
何田田和叶莲除了性别相同之外,她们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个体。叶莲体贴可爱,却完全不谙柴米油盐,何田田厨艺过人,态度却是完全的公事公办。
况且,时隔四年,他也不能真切地记得叶莲的声音了哪……
“煮顿消夜来吃吃吧,我算加班费给你。”他举起手掌,重重地拍着肚皮。“我从中午到现在,除了酒之外,什么东西都没吃,你应该不希望你的雇主命丧于客厅吧。”他现在不想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
“一天没吃,死不了人的。”何田田回头冷冷地说道。
“别这么绝情嘛,反正你失眠,适度的煮饭运动有益于入睡啊。”
何田田瞪他,而他回以一个无辜的笑脸,肚子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咕噜声。
“把你的腿从桌子上放下,坐好!”何田田拿出吐司放进烤面包机里,拿出冷熏火鸡肉片和洋葱搁在桌上,最后再把一碗牛肉清汤微波加热。
一分钟后,三明治和热汤全上了桌。
尉迟劲则在三分钟内,把食物解决精光。
“你真是个天使。”尉迟劲看着何田田送来的一盘苹果,他捣住胸口,想对她鞠个九十度大躬。
罢才喝下肚的红酒,开始在他的体内发酵。尉迟劲开始觉得四肢飘飘然,嘴巴很想讲话。
“我会跟你算加班费的。”她说。
“女人不要太伶牙俐齿。”他说。
“我不需要假装柔顺来引起男人的注意。”何田田将餐盘收拾进洗碗机里,擦完了桌子就要走人。
“这样更糟,这样会引引起男人的征服欲。”他拉开旁边的椅子,暗示她坐下聊聊。
“无所谓,反正我对熊没有兴趣。”何田田双臂交叉在胸前,漠然地看着他。
她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的,可是他今天喝醉了,表情也不大对劲,而她想知道原因。
“又说我像熊?!我哪里像!”尉迟劲浓眉一拧,大声抗议道。
“不服气的话,就把你的落腮胡剃光啊。”明明和白裕承同年,却因为留了胡子的关系,看起来至少多加了五岁。
“我的落腮胡碍到你了吗?我每天可也是要花时间来修理胡渣的角度,才有法子留出这种兼具流行感与男人味的胡型咧。”尉迟劲管不住自己的嘴,哇哇哇就说了起来。
“反正,胡子没完全刮干净,看起来就像里头藏了细菌。”何田田嘴角一抿,憋住一个笑意。
“很多女人就爱我这种性格外貌,想当初叶莲也认为我的胡子很可爱呢!”尉迟劲抚模着刚硬,但绝对豪迈有型的胡子,忍不住埋怨地看了何田田一眼。
“叶莲是谁?”何田田皱着眉,缓缓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尉迟劲怔楞地看着她的嘴巴,一时之间脑筋一片空白。
“叶莲是我老婆。”他颓下双肩,趴在桌上,悲惨地一如输光了家产的赌徒。
“你有老婆,还在半夜找女人一起喝酒?”何田田提高声音,满脸的不以为然。
“你听起来不大高兴。”抬头瞄她一眼后,他决定继续喝酒。
她看起来好凶喔。
“一想到我居然和一个绝口不提已婚身分,而在外头招摇撞骗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招摇撞骗个鬼?!难道要我把身分证影印币在脖子上不成?况且我和白裕承那家伙比起来根本是纯情少男,好不好?我结婚之后,就只有叶莲一个女人了。”尉迟劲一拍桌子,用声势来替自己申冤。
“那为什么她不在这里?”何田田蹙起居,专注地打量着他饶富男人味的脸庞。他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因为我已经四年没见过叶莲了……”他瞪着自己发红的手掌,鼻尖突然发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