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光渐暗,青翠绿地开始染上黯沈灰色,这座澳洲职业高尔夫球赛的指定球场上早已没有打球的身影,除了远处绿绒坡上一个穿著黑衣的男人之外。
那个背影很像管浩元!
杜小岚倏地挺直背脊,猝地把脸贴到玻璃上。
“痛!”杜小岚捂著撞上玻璃的额头,死命睁大眼睛,想瞧清楚那个人影。
如果那人真是管浩元的话,她马上就收拾行李走人!她现在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如果再遇到她命中的煞星,她可能会罹患忧郁症。
她激动地眯起眼睛盯著前方,恨不得自己的视力是二点零。
“喂,你别走,我还没看清楚啊!”杜小岚看著黑衣男人走下山坡,她情急之下开始猛拍玻璃,大叫出声。
当然,对方没听到,仍然在她的视线里消失。
杜小岚怅然地瘪唇,索性抱著枕头在落地窗前斜倚成卧佛姿态。
这一年来,大家都说管浩元因为改变打法,成绩不复以前辉煌,但他的声望仍然如日中天,依旧是众所瞩目的高球明星。
他最近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她偶尔、不小心在电视上看到他时,总是觉得他郁郁寡欢。虽然他一年到头都是那副冷眉冷脸,可她就是知道他不开心。
“啐,关我什么事?我去年到香港参加亚洲新锐美发造型比赛,还不是压力大到失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要去面对。”杜小岚敲了下自己的头,忿忿地大声说道。
拜托,她又没有暗恋管浩元,干么想起他的次数却总是比想起负心汉朱建民还来得多呢?
一定是中邪了。
不管啦,她要去酒吧喝酒!瞧她那豪迈气势,没有一醉解千愁的味道,感觉上还比较像是要去大鸣大放,宣泄一下失恋女人的愤懑。
想到大厅酒吧的炸鸡还满好吃的,她一次可以吃掉半打。杜小岚咽了口口水,马上从一只窝在地上的毛虫虫蜕变成蝴蝶,翩翩飞舞向门口。
炸鸡的热量吃了会发胖,鸡皮的胶质帮助美容养颜,会说中文的澳洲酒保可以和她聊天。失恋算什么!没有男人缘又如何?快乐最重要啦!
杜小岚拉拉身上的绉巴巴的棉衫,再看了一眼她的卡其色休闲裤。犹豫了两秒钟之后,决定不换装。反正,这里又没人认识她,任凭她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喝酒去喔!”
杜小岚开心地关上房门,走进电梯,直奔大厅酒吧。
在这座澳洲最高级的高尔夫球场里,会员自然不乏一些知名企业经理级或老板级的人物,他们见过的世面总也比一般凡夫俗子吃的柴米油盐还多上那么一些。
然则,在这一刻,一个自会员室走出的黑衣男人,却让会员们停住了交谈,目光著迷似的随著黑衣男人的一举一动而移动。
男人蓄著一头比平头稍长的短发,气质冷狂。他穿著黑色马球衫的模样,绅士味道十足。不过,在那解开的两颗钮扣下,露出了一片古铜色的颈胸肌肤,相当含蓄的性感,却又深具个人风格。
“是管浩元……”窃窃私语里隐约传来了这个名字。
避浩元不是没听到,却仍然充耳未闻地继续往前走。
“管浩元,我们期待你下回的大满贯!”有人挥手和管浩元打招呼。“加油!”
避浩元脚步未停,唇角微抿了下,像是回敬他们的祝福,然则没人看到墨镜下的黑眸却是不带任何感情。
要不是因为要出席示范赛,他不想出现在这种和高尔夫球有关的地方。
他这一季的赛事并不顺利,他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不过,他今天的心情不错,因为他昨晚终于看到了杜小岚。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他爸妈和杜伯伯、杜妈妈为什么突然想把杜小岚往他这里送,但是,光是听到杜小岚和朱建民分手的消息,就足够让他心情大悦了。
他和她实在太久没见面了,久到他都快忘记和她唇枪舌战的感觉了。今晚,他要把这一年的斗嘴分量,全都一点一滴地补回来。
避浩元走向酒吧,打算和她来场“不期而遇”。
他昨晚看到她在酒吧里大啖鸡翅,一脸满意到不行的样子,而她从以前就有个怪毛病,只要是她喜欢的食物,她可以连吃十天都面不改色。所以,管浩元走进了酒吧。
昏暗的灯光让管浩元将墨镜往头上一推,露出一双看不出正邪,却耀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瞳眸。
他的进场,像首席模特儿走上舞台,所有观众目光全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事实上,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甚至连酒保都停下了调酒动作,只有趴在吧台前喃喃自语的杜小岚没看到。
杜小岚竟然在喝酒?!
避浩元站在离她三步的侧后方,瞪著她对著酒杯傻笑的小脸。
她一喝酒就头痛。满十八岁那年,还痛到吃止痛药,在他床上抱著枕头大哭,说她再也不喝酒了。她忘记了吗?
杜小岚没察觉到身后的杀人目光,她的下颚顶在吧台,好支撑著她的头。她摇头晃脑地轻哼著老爸最爱唱的一首歌,手指拈著一颗点缀在杯缘的橄榄。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著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杜小岚唱到这里时,突然身子一僵,怔愣了起来。
三秒钟后,她对著酒杯上的反光,傻笑了起来。“唉唷,我好像不该唱这首歌,这是男生唱给女生听的歌啦,哈哈哈……”
“没想到一年没见,你还是一样蠢得可以。”一道冷冷嗓音从杜小岚的头顶上凌空而降。
不会吧?!杜小岚蓦地打了个冷颤,背脊整个僵直了起来。
“杜小岚,你给我抬头!”命令语气里渗入了几分烟硝味。
杜小岚捂住耳朵,死都不愿回头。
“我不会这么倒楣吧?!”杜小岚听见心底的声音在吧台里大声地回响著。
她疑惑地揉揉耳朵,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刚才是她在说话吗?
“倒楣的人是我吧。进来酒吧想喝杯酒放松一下,却还要和酒鬼邻居寒暄。”管浩元瞪著她明显抗拒的神态,冷凛俊容上的肌肉紧绷如铁。
“管浩元!真的是你这个讨厌鬼喔!”
杜小岚一抬头,漾著醉意水气的亮眸笔直地撞入管浩元的眼里。
“去!消失、消失──”杜小岚霍然站起身,双手并用地做出驱妖避魔的手势。
几名客人见状,忍不住低笑出声。
“杜小岚!”管浩元脸色严峻地往前大跨一步,一百八十的身高正好挡住旁边所有人看她的视线,还很张狂地传递出“闲人勿视”的不友善讯息。
“我耳朵没聋,你可以小声一点。”杜小岚压著抽搐的太阳穴,因为头很昏,所以身子也随之摇摇晃晃了起来。
“走。”管浩元眉头一拧,倏地握住她的手肘。
“走去哪里?”她愣愣地问道。
“你如果再继续喝酒下去的话,你就要败坏门风了。杜妈妈是这样教你的吗?”管浩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我妈到底给了你多少管教费啊?你简直像个老妈子……”杜小岚用两根食指分别塞住左右两边耳朵,顺便吐吐舌头扮鬼脸。
杜小岚塞住耳朵,没听到自己的音量有多吓人,自然也不知那个懂中文的澳洲酒保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
“走!”管浩元握住她的左臂上方,用力一扯,把她整个人从吧台高脚椅上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