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蕾低头下语地看着抱枕上的异国图腾刺绣,想起裴宗涛当时为了陪她挑出她满意的抱枕,跟着她在几间家饰店走了一整天,一句抱怨也没有。当她付完帐后,他脸上的笑容却远比她还开心,他唇角的性感小酒窝就那么一路尾随地跟着他们回家。
他总是那样!只要与她有关的事,他就是有法子乐在其中。她知道他忙,因为在她忙着画图时,他也总是公事不离身。可是他从没抱怨过没时间陪她,反观她呢?她总是没有好好地珍惜和他相处的时间。
所以,她狠下心来放手让他去找更好的女人。
结果,她怀孕了!
“烦死了!烦死了!不过有几次忘了吃避孕药而已,他也不过才几次没戴,怎么会怀孕呢?的过程,两个人都享受到了啊!为什么就只有女人没事会怀孕!我现在相信佛教说的身为男人要比女人多修几百世的说法了,女人就是比较倒楣啦!”聂晓蕾咆哮出声,烦躁地把颊边的头发全塞到耳后。
没事头发留那么长做什么?只因为他在追求她时,说过她的头发很美吗?聂晓蕾用力扯了下头发,痛得自己龇牙咧嘴。
“姊,妳如果那么倒楣,就不会碰到那么爱妳的男人了。”汪筱宁小声地说道。
“别说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她长吐了一口气,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
汪筱宁点点头,无声地起身走到厨房,帮姊姊倒了一杯水。
“我去阳台抽烟。”聂晓蕾站起身,习惯性地说道。
“有宝宝了,不可以抽烟、不可以喝酒。”汪筱宁把温开水递到姊姊手边。
“妳干脆叫我不要呼吸算了!”聂晓蕾磨了两下牙,却还是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个一乾二净。
聂晓蕾蜷曲到沙发边,把脸埋到抱枕里。
她不相信所有人,可她相信妹妹,因为妹妹已经陪在她身边十几年了。但是,裴宗涛可以让她试炼十几二十年吗?不,那对他实在不公平。
可她如果和他分手的话,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公平啊。
“妳明天该去看医生。”汪筱宁上网替姊姊寻找着门诊时间表。
“我会去的,我也想再做一次详细检查,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聂晓蕾泄气地颓下肩,头发披落在睑庞上,剌痛了眼眸。
“姊,有个新生命了,我可以搬到台中来陪妳,我们存钱买房子把孩子养大,好不好?”汪筱宁雀跃地跪坐在姊姊的脚边,小脸兴奋地看着她。
“傻子,姊怎么可能耽误妳?”聂晓蕾拍拍妹妹的头,欣慰地笑了。
像这种彷徨混乱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个可以放心的人陪在身边,果真是件好事。
“心甘情愿的事,就不可以称为耽误。”汪筱宁说完后,自己倒是沈默了片刻。“所以,我和妳的他也不该有太多怨,对不对?”
“不要太快原谅我们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我们会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然后更加放肆地吃定你们这种人。”聂晓蕾皱着眉,坦荡荡地承认自己的坏心眼。
“更可怕的是--我们心甘情愿。”汪筱宁补充了一句,长叹了一口气。
聂晓蕾伸手去揉妹妹的发丝,汪筱宁则伸手捶了下姊姊的肩膀。
两个人相视大笑了起来。
虽然,笑容里都还免不了有一些无奈,但,至少她们都笑了。
聂晓蕾看着妹妹甜美的笑靥及温软的短发,她突然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聂晓蕾说道。
“妳要去哪里?”汪筱宁紧张地跟在她的身后。
“放心,我不是那种会做傻事的人,我一个小时后回来。”聂晓蕾帅气地挥挥手,直奔到楼下的美容院。
她需要勇气,需要神清气爽地面对她还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的明天。长发让她觉得自己很柔弱,感觉很像她摆月兑不了的女性宿命。她不要这种感觉!
就算她真的怀孕了,那又如何?她会比所有男人都更扛得起责任。
也许,不是所有男人吧。
裴宗涛是个比所有男人都更能扛得起责任的人。
只是,她赶走了他。
聂晓蕾心里闪过一阵落寞,痛得她必须咬住唇,才有法子不让裴宗涛的影子太刺伤她的心。她加快脚步走进美容院。
“我要剪头发。”聂晓蕾坐上美容院的椅子,大声地说道。
“要修一下发尾吗?”设计师认得她,有礼地上前问道。
“不,我要剪到这里--”聂晓蕾的手往下巴一指,比了一个俐落的长度。
“真的要剪那么短吗?”设计师看着她发亮的发丝,不无遗憾地说道。
“没错。”
聂晓蕾面无表情地看着设计师一刀斩下她的长发,从镜子里发现设计师小心翼翼地瞄了她数眼。如果不是她心情太糟,她会笑出来的。
设计师一脸的惊恐,彷佛怕她赏他两巴掌似的。
无所谓,她早已经习惯别人在她面前不安的样子了。只有裴宗涛从没怕过她,他知道最真实的她,其实是个任性的孩子。她只是因为不擅言词表达,所以才老是冷眉冷眼的。
随着发丝不停地落地,聂晓蕾心情也不停地辗转反侧着。
终于,前方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短发冷艳女子。
出乎她意外地,打了层次的短发不但强调出她的杏眼及一双漂亮的眉,就连她细挺高鼻及薄长的唇,也跟着染上了一层时尚感。这样的短发造型,让她的冷淡显得比较时尚,感觉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聂晓蕾满意地起身,给了设计师一个微笑。
设计师目瞪口呆地对着聂晓蕾傻笑--因为他从没看过她笑。
聂晓蕾看着设计师的笑容,她突然心头-紧,原来--
她只是释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别人就会给予她更好的回应啊。
那她为什么没对裴宗涛释放出善意呢?因为怕他不回应吗?
看来,她不是真正的勇敢、坚强,她只是用冷漠的面具把自己伪装得很勇敢、坚强而已。
像裴宗涛这种敢对她掏心挖肺的傻子,才是真正的勇敢、坚强。
她知道他很好、很好,好到适合其他更好的女人,可是--
她有没有可能为他而变得更好呢?她有法子吗?
“谢谢。”聂晓蕾付完帐,走出美容院。
可她又能为他改变多少呢?她又愿意对这段感情付出多少呢?
聂晓蕾走进大楼电梯,很很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子,觉得自己像个大笨蛋。
她不是应该把这些问题都考虑清楚后,才和他分手的吗?干么一时冲动就把他赶走呢?
才刚分手就打电话给裴宗涛,会不会很丢脸呢?
才刚分手就打电话给裴宗涛,会不会很丢脸呢?
这个问题,聂晓蕾足足想了一个半月。
可她却始终没有把对他的任何一个挽回想法,付诸行动。
因为就在她从医生那里证实了怀孕的消息之后,她居然开始--
孕吐!
她吃东西也吐,不吃也吐,吐到天翻地覆,吐到她在一个月内狂瘦三公斤,吐到她把妹妹赶回了台北工作,免得她开始把怒火波及到妹妹身上。
短发或者有朝气,但是当聂晓蕾吐得面容枯瘦时,她死都不愿让裴宗涛看到快变成人干的她。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了一个半月。当聂晓蕾的孕吐稍缓后,她偶尔会对着手机发呆,可她发现自己竟不敢打电话给裴宗涛了。
没错,她不敢!
她觉得现在打电话给他,根本就像摆明了要利用他当孩子的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