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回想起遇见喻宝蒂的那一天,邵奇亚印象深刻——
初秋,周四午后,邵奇亚在每周固定的行程里,无意间转入闹中取静的小巷弄中,远离车水马龙,寻获了一家名为“日安”的咖啡馆。
老屋改建的日式木造咖啡馆,门口有棵苍绿樟树,筛落的光影在店前摇曳生姿,清幽宁谧的氛围散发着一种神奇魔力,吸引路人驻足停泊。
店里延续外观的木造风格,温暖沈稳的实木色泽、舒适宽敞的空间摆设,以及弥漫空气中的浓郁咖啡香,令人不自觉抛开烦忧,心旷神怡。
邵奇亚中意这里,于是点了杯现煮的曼巴,坐在二楼靠近阳台的位置,偷得浮生半日闲。
日光慵懒的攀上窗棂,流泄屋内,空气中的微尘彷佛也蒙着粼粼的金粉飞舞,每张桌上摆着朴拙的小陶钵,里头养着绿叶植物,没有太多颜色渲染,气氛闲适平静。
“给我一杯焦糖玛琪朵,坐阳台。”楼下传来清脆声嗓,旋即响起了拾级而上的轻盈脚步声。
这时间,是下午四点,一道色彩斑斓的纤丽身影映入他眼帘。
她体态匀称,穿着一袭牛仔布与棉料、雪纺拼接而成的无袖连身长洋装,腰间垮垮系着编织皮带,纤细手腕戴着几个颜色深浅不一的宽版木雕环,脚下穿的是罗马鞋,身后则挂着旧旧的牛仔后背包,看起来像要去哪儿流浪。
她颜色缤纷,一出现,沈静的氛围像是突然活泼了起来,让人不禁眩目,为之牵引。
裙襬浪漫摇曳,她朝阳台走近,邵奇亚对上她的眼睛,霎时心悸。
她的眼睛晶灿水灵,像星星熠熠发亮,彷佛会说话;耳下长度的微鬈短发像云絮般轻卷在她泛着淡淡粉红的颊畔;她唇瓣轻抿,润泽红女敕,自然微扬的嘴角,看起来似乎在对谁微笑……
从事与美相关的行业,邵奇亚见过各种姿色的异性,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在乍见的第一眼就心跳加速、胸腔紧绷!
对望的这一剎那,他莫名失神,几乎以为那自然微扬的嘴角是对着他在微笑。
他向来稳重自持,跟浪漫构不上边,不明白怎么会对一名陌生女子产生这种奇异的感觉?
饼度专注的注目礼,让喻宝蒂耳根子微热,偏偏那人的位置邻近阳台,她得经过他,只好牵动嘴角带出微笑,化解尴尬,快步走往阳台。
她搁下背包,坐了下来,用手搧了搧风,顺便偷觑一眼方才似乎直盯着她瞧的男人。
他五官立体深刻,微鬈的发颜色是很深的棕褐色,八成是外国人吧?就算不是,也肯定是“混”的。
他眉毛浓密,眼神深邃,鼻梁挺直,太薄的唇型显得有些冷淡,而端正的下巴则透露了他个性刚毅,他穿着质感一流的西装,领带花纹也很有格调,整个人气宇不凡……混血儿总是俊男美女居多,光是姿态悠闲的坐在咖啡馆一角,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
停驻阳台栏杆的白鸽,将她的目光从那男人身上拉了回来,提醒她不该失礼的偷看别人太久。
“咕咕咕,你又来啦!”喻宝蒂伸手,白鸽歪头瞧瞧,随即又飞走。
服务员送来她点的焦糖玛琪朵,蒙蒙白烟伴随着咖啡香气扑鼻而来,她捧杯深嗅,吹了吹气,缓缓啜饮一口,唇缘染上女乃泡,一脸幸福的漾开微笑。
这么好喝?
目光悄悄追随的邵奇亚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点错了咖啡。或许他下次再来,要点杯跟她一样的尝尝。
邵奇亚已经在这儿待了半小时,却一点都不想走,也许是这里太舒适,也许是阳台上才来不久的女孩太迷人,拉住了他的脚步。
虽然身为奥斯顿精品集团亚洲区的CEO,不该放着该办的公事不做,却闲耗在咖啡馆里被一个小女生吸引,但他就是不自觉的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他看她从旧背包里拿出一本画簿和笔,随兴似的涂涂画画。
不一会儿,方才的白鸽又飞了回来,她抬眸一瞧,微笑搁下画簿,在包包里模了模,随即站起身走近栏杆,抬高摊开的掌心,接下来,是令他微感讶异的画面——
两只白鸽陆续飞来,竟就停在她的手上,乖乖的任她抚模!
她神情温柔,小心翼翼的模着白鸽,他看着,胸腔微微燥热,彷佛她正轻柔抚模的是他的脸。
片刻,她送走白鸽,扩大笑容,俯身朝楼下挥手。
微风吹扬她的裙襬她的发,那笑容灿烂如骄阳,这一幕,看得邵奇亚又是一阵心悸。
未几,她匆匆收拾物品,仰首饮完剩下的咖啡,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咚咚咚的跑下楼。
走了?!
倩影消失,邵奇亚感到莫名失落怅然。
无法解释的一股冲动,让他起身走出阳台,看见她和一名机车骑士有说有笑,然后戴上安全帽,坐上机车扬长而去。
她来去一阵风,却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痕迹。
在扼腕惆怅之际,白鸽再度返回,他没多想的学她抬起手,白鸽竟也停了下来。正当他感到惊喜,严肃的眉眼渗进笑意,转瞬,掌心的温热却令他眼角一抽,俊脸黑掉——
“Shit!”低咒扬起,闯祸的白鸽振翅而飞。
遭殃的邵奇亚瞪看掌心多了一坨鸽子屎,体验到东施效颦的窘境。
第1章(1)
周休假日,秋高气爽、和风徐徐,邵奇亚驱车来到市郊一处赡养院探望外婆,却讶然发现平时幽静的赡养院,此刻气氛热闹欢乐,不远处的草坪上搭建了一个平台,台上有人载歌载舞。
怎么回事?!他怔怔站在大厅门口。
他看见一群人奇装异服,扮小丑、扮艺妓、穿中山装、功夫服和旗袍等等,而且好像有张似曾相识的脸孔……
“邵先生你来啦!”院里的工作人员见着他,亲切的打招呼。
“欸。”回过神,邵奇亚客气颔首,问出心中疑惑。“这是……请杂技团来做表演吗?”
“不是啦。”工作人员失笑,望向那群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年轻人。“他们是Z大学志工队的学生,来当义工陪伴这些爷爷女乃女乃们,已经来几次了,这次还特地安排娱乐节目,很有心哪!”
“的确。”他点了点头。
时下大多数年轻人,吃喝玩乐都来不及了,就算没事也懒在家里,能够利用休假呼朋引伴做公益,着实令人欣赏。
“郑婆婆她也在那儿,你可以去陪她一起看表演。”工作人员遥指平台前,那群坐在折迭椅或轮椅的老人家们。
邵奇亚循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瞧见自己的外婆正随着台上荒腔走板的歌声,开心拍着手,他哂然扬唇。
“我先把这些拿进她房里搁着。”他抬抬手中提袋,朝电梯走去。提袋里全是灵芝、燕窝、银杏、纽力活……他来的时间不一定,有时公事忙,有时要出国,所以每次来都带不少东西。
外婆清醒的时间也不一定,大多时候她都迷迷糊糊的,说话颠三倒四,搞不清楚谁是谁。
邵奇亚再下楼来时,发现台上换了个表演的人,穿着短旗袍,罩着针织衫,短发顺着波浪鬈度梳得服贴,手捻莲花指,唱着邓丽君的经典歌曲,特别受老人家欢迎——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是她!邵奇亚瞳孔一缩,胸口像是碰撞了一下,心跳顿时剧烈得像擂鼓。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她的歌声就像她的人一样甜美,因为表演而刻意夸张的举手投足,反而可爱得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