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磊,你当真不认识这位科尔沁部的格格?”纪晓岚替自己和乾隆问他这个疑惑很久的问题。
看秦逸磊的反应,他似乎真的完全预料不到这门亲事,也不认识这个格格,可是若真的不相识,娇贵的格格又怎会远在蒙古,都要让兄长替他向皇上提亲?
“不认识。”秦逸磊睫毛半垂,掩住眼底一抹难察的幽光,思索着个中的原因所在。
女方指名道姓?即是对方知道他是谁了?可他完全记不得自己何时招惹过一个格格,还是来自蒙古的……
不,有一个!那个在深夜,大胆地来湖里游泳,声音跟来自蒙古的博仁很相像的美丽女子——
莫非她就是蒙古科尔沁部的格格?
他和这个格格只不过交谈数句,两人甚至并未真正碰面,她怎能贸然要求嫁给他?难道就因为他不小心撞见她的“好事”,就要负起娶她的责任?
如果真是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他还是有责任,毕竟那攸关女子名声;如果那格格只想利用自身一辈子的幸福,找机会报复他的“不敬”,那他只能说她未免太不理智,身为大清臣子的他也只能无奈奉陪。
秦逸磊心里愈发沉重起来,脸色阴郁地说:“皇上,假如这是势在必行的事,臣自当接受。”
君命难为,别说娶妻一事,就算要他交出性命,他这当臣下的莫敢不从?
“那就好。就算什么都安排好了,但要是彼此都没点头同意,亲事还是没有办法搞定。”乾隆安下心,喝了一口茶。
科尔沁部的人坚持要把格格嫁过来,他身为一国之君若直接拒绝,也太小家子气,只好委屈秦逸磊了。
“秦学士,蒙古格格的性子不比我们中原女子来得温婉贤淑,说不定管教妻室方面,会让你辛苦了。”乾隆颇为体谅的说。
“逸磊,咱们读圣贤书之人,就有教化他人的使命,假如你当真能好好管教这个从蒙古来的妻子,定当成为天下人的典范,更造福咱们大清,何乐而不为?”纪晓岚说得煞有道理。
秦逸磊是读书人,听了此话自有一番深思,但比起当天下人的典范,他更关心的,只有那位看来不爱受约束的格格。
他真能管好自己的妻室吗?
“皇上,格格他日嫁进我秦家的门,就是我秦家的人,微臣自当尽丈夫的本任,但格格是微臣的妻子,她就该听从于微臣,不能再耍千金小姐脾气,还望皇上能明白。”秦逸磊淡淡地声明。
先小人后君子,他只不过想保障自己。一个动不动就用身分去打压丈夫的妻子,他敬谢不敏。
天下满是例子,招婿入赘的,高攀额驸的,夫妻大多不睦,他不想他秦逸磊也落得如此下场。
“明白,朕当然明白女子该事事听从夫君的道理。就算对方是蒙古格格,日后朕也不会为难你们,你放心吧。”乾隆连忙保证,他何尝不明白这门亲事来得唐突?
“谢皇上恩典。”秦逸磊原本沉静的脸庞微露笑意。
“秦学士,婚礼就安排在皇宫举行,其他细节朕也会叫宫人们帮你打点,你不必担心。”
“不必了,皇上,这是微臣的婚礼,微臣希望亲力亲为,就请皇上派人协助微臣便好,毕竟有关蒙古的事,皇上会比较清楚。”
“没问题,那朕就等着喝你们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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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传统婚俗中有“三书六礼”,而书香世代的秦家要娶媳妇,自然礼不可缺。
秦家老夫人苏芳郁也出身书香世家,对礼仪之事比她的独生子秦逸磊更为注重。这门亲事是由皇上亲自赐婚,对汉臣来说是无上的光荣,苏芳郁脸上有光之余,也更投入筹办婚事。
除了托媒人提亲纳采,让双方看看两人年庚八字是否相配的问名,以及男方派人通知女方婚事协定的纳吉外,其他过大礼和择吉日等事宜,早已在秦府和代表蒙古女家的皇宫间进行得如火如荼了。
严格来说,秦逸磊对这门来得突然的亲事,仍旧看得淡如清泉。
他不会对那位格格有嫌恶之感,否则对一个肯委身下嫁的格格来说很不公平。不过,恕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情感,他无法向旁人诉说自己有多高兴、期待和幸福,毕竟他跟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没半点感情。
不打紧,他相信两人在婚后能够培养一定程度的感情,就算没有男女间的水乳交融,最少也有亲人间的相敬如宾——
只要对方也真心想融入秦家,参与他未来的生活。
听纪先生说,那位叫仁娜的格格已经抵达京城,住进了宫内,就等举行婚礼的日子了。
她有派公公登门送上书信,想邀他一聚,可是他为了打点婚事,实在繁忙,没空闲花时间去应酬她,所以他看都没看过放在他书案上的精美信笺,便婉拒了邀约。
来日方长,她都快得到他的人了,还怕没机会跟他相处吗?现在他只想把婚事办得得体,不让秦家蒙羞而已。
终于,到了成亲吉日。
汉臣迎娶蒙古格格一事,使秦府前所未有地被人潮包围,附近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由于秦府位于京城外城,一般平民也能接近,所以比任何王府娶亲来得更热闹。
等了半天,迎亲队伍终于从回到秦府了。
秦逸磊顶带花翎,身着新郎蟒袍玉带,坐在马上,潇洒从容地率领鼓乐仪仗,而他用八人大红花桥迎娶的新娘,就跟在后面,随后则是扛着陪嫁嫁妆队伍。
爆竹齐鸣,花轿停在大门口,轿内盖着大红喜帕、凤冠霞帔的新娘仁娜,心情更为兴奋。
她就要正式走进这个门口,成为秦家的人了!假如不是宫内派来的喜娘千叮万嘱,在夫家前堂拜天地前,绝不能乱走,要乖乖的由人背进去,说不定她已经走在前头,快快跨进门内去了。
新郎秦逸磊在轿门虚踢数下后,喜娘搀扶仁娜下轿,让她踏在已铺好的红布上,足不沾地。
“请新娘跨过火炉,驱除秽气进夫家!”
仁娜一听,又在巾下瞧见预先放在门槛外的一个燃着柴炭的火炉,吓得差点站不稳,微微惊呼一声!
“我不跨行不行?”她微弱的声音,从喜帕后传来。
搀扶她的喜娘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道:“格格,这是礼数,不能废啊!”
一直注视着新娘的秦逸磊,见她们踌躇犹豫,又似有争执,便凑近问:“怎么了?”
再度来京后,才首次听见秦逸磊直接对她说话的仁娜,心里激动之余,无助地道:“我们蒙古族崇拜火,不许在火炉旁烤湿靴子和鞋子,更不得跨越炉火或脚蹬炉灶。”
秦逸磊怔了一下,除了是因为听见这个特殊的禁忌外,还有更多是因为她那娇软又耳熟的声音。
“我们汉人在嫁娶时跨火炉,是好兆头,意思是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然后平安地嫁进夫家,你只要快快跳过它就好,否则其他人不会让你走进门的。你也希望婚礼顺利进行吧?”他声音状似不容抗拒的威严,却更像能安抚彷徨的呵哄。
仁娜噘着小嘴,轻道:“我当然希望啊,我等这天等很久了……那好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要听你的。”
“来,我带你过去吧,小心走。”这话逗笑了秦逸磊,他自然地伸手捉着她,引领她跨过火炉。
虽然这个新娘子状况不少,但从她肯让步,听从他的话来看,她应该也是一个能讲理的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