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费她为这件事心惊胆颤的,出了这么多力,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帮了他们,原来人家早有计画,根本就用不着她多此一举。现在正怪她坏了他的好事,嫌她多事。
对,她就是笨、太爱多管闲事,谁教她不是蒙古人,老搞不清他们的规矩和心思:谁教她不是服侍他多年的女人,搞不清他每句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
“巴木克,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跟王妃说。”图察尔支开巴木克,决定要跟恪纯说清楚。
“你要骂的话就骂吧,我宁愿你直接骂我,也总比把话埋在心底,却处处针对我来得好。”他可知她的心有多难受啊?
“你去找过阿萨拉?”图察尔首先发问。
她怔了一下,接着坦荡地回答:“是,清军是由他率领,我当然要找他……”
“有必要在深夜吗?”
“我怕你们出事,我待不到天亮才去讲啊!”
“真是只为了担心我吗?不为其他的事?”他沉沉问道。
说着说着,恪纯这才发现图察尔原来在怀疑什么。“你……误会我和阿萨拉有私情?”
“那是误会吗?”他几乎是在低吼了。“有人见到你们深夜私会。你是王妃,竟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做出这种事,教我如何自处?”
“我做出什么事了,我只是去找人帮忙而已。图察尔,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没有背叛你,对不对?你们蒙古人真是太——”恪纯将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铁青着脸。“算了,我吃饱了,你继续吃,王爷,恕我先告退了。”
图察尔也气愤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连辩驳也懒了?她的心……是分给了两个人,还是从来只在别人身上?
手上的酒杯被图察尔捏碎,再重重地摔在地上。
“爷,发生什么事了?”守在外面的巴木克见王妃一离开,帐内便传来破碎的声响,吓得连忙进来查看。
“没事。”图察尔步出帐外,跨上马匹驰骋而去。“你不用跟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这是恪纯在婚后第一次唤图察尔为“王爷”;这也是图察尔第一次没有回亲王帐的长夜。
第八章
接下来的几天,恪纯依旧同图察尔僵持不下,谁也不肯先低头,他也没有与她共宿一帐,不知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冷战,但那紧绷的气氛使所有人做事时都更小心翼翼,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午夜梦回,恪纯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被图察尔刻意忽视和误会的委屈苦楚,都像潮水般地涌上心头,无力感贯穿她全身,孤独与寒冷从她的脊背泛至全身。
这就是这段婚姻该有的结局吗?从京城来蒙古时,她已经对这段政治婚姻抱着灰心态度,想过数十种与陌生夫君会发生的不同关系,而现在,只不过是其中一种她想象过的际遇罢了。
但为什么她的心会如此酸楚?一开始她就掉落了一颗心,她爱自己的丈夫,而他也曾经百般讨好,表示他也爱她,使她对这段婚姻充满信心与憧憬。
现在她才发现,他们的心原来无法紧密相贴在一起。她不了解他内心的每个考量,他也没有对她这个做妻子的敞开心扉,没有关怀她的感受,把她的忿然当成是小孩子闹脾气,更把她的担忧当做是妇道人家不谙世事的笑话。
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竟误会她红杏出墙。他知道这个罪名对女人来说有多严重吗?尤其当她是这么爱他、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时,他却没有感受到,反而单凭外人几句话,就认定她背叛,否定这段时日以来两人的甜蜜。
假如她在处事决策上有错误,她一定虚心承认;有不足,她一定努力学习,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误会了,他在怀疑她的忠诚,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把她打入冷宫,把她当成一个再也没有地位的弃妇。
现在全科尔沁部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汗王已厌腻了王妃,几夜没回亲王帐了。相信再过些日子,他就要另娶小妾,到时她被休离送回京的小道消息,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王妃,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不是最爱看热闹、看新奇事物吗?听说市集有咱们中原来的人开的茗茶摊子,咱们快去逛逛嘛!”
面对主子的一脸落寞,翠翠看不过眼,就硬拉着恪纯,要带她出去透透气。
“好啦,我们出去就是了,我也不忍心让你陪我因在这里,走吧。”恪纯没好气地瞥翠翠一眼,无奈笑道。
对啊,她还有翠翠陪伴,应该多振作,设法令自己打起精神来,否则一堆跟随她离乡背井,来到蒙古的陪嫁仆婢,在这里又如何能开心地生活下去?
出了大门便是清新自由的空气,主仆两人没有坐马车,选择步行,走没多远,便渐渐听到人声,见到热闹的人群。
市集今日聚集了不少从中原来的商旅小贩,摊位显然比以前多了许多。
恪纯和翠翠找到了自京城来这儿设摊的茗茶铺,便坐下来,叫了茶和几个小点心。
老板知道恪纯就是前阵子嫁来蒙古的格格,惊喜之余也万分殷勤,恭敬热心的态度令恪纯心头一阵温热。果然……还是同乡人比较能在异地互相照顾吧?
他们聊着最近在京城内发生的大小话题,她知道宣庆哥哥娶了一位汉人姑娘为福晋,也听到了最近有关科举的佳话,直到有其他客人来光顾,老板才离开前去招呼。
恪纯的目光瞄向碧绿色的龙井,这种龙井清茶,蒙古人可能觉得索然无味,但对她来说却是能一慰乡愁的最佳选择。
想到远方熟悉的人事物,再加上如今的不堪景况,思乡之情变得更为浓烈。
唉,皇上交给她的重任,她还是觉得很沉重。那些情情爱爱,她几乎不敢再奢求,现在她想的,只是如何能在蒙古安度余生。
恪纯揉了揉太阳穴,闭起眼睛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翠翠拔尖的嗓音。“请你离开,我们王妃不方便见你。”
她睁开眼,竟见到精神比从前更佳的塔真,而她的肚子也似乎更大了。
“你找我有事?”见到那隆起的肚子,恪纯就更不忍心把一个孕妇当作敌人看待,她想,之前的不快就由它烟消云散吧!
“王妃你好。真巧,没想到你就在这里,还能悠闲地喝茶,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不知王爷见了王妃的一派悠闲,心底会作何感想呢?是更生气,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塔真诡异一笑。
她从巴木克口中得知,因察尔和恪纯夫妻不和,原本以为只是上次清军闹的笑话所致,但经她再打探之下,发现原来是图察尔得知恪纯深夜偷人的事,才会这么生气。
真是天助她也,要彻底铲除这个霸占了王妃位置的满清女人,还有什么时机比此时更好?
塔真限里射出的无情目光和话中的挑衅,在在让恪纯有股极不祥的预感。
“王妃,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来找你吧?其实是王爷命我传话给你。”
塔真受到在厄鲁特部当参谋长的兄长游说,再加上对恪纯的妒忌心,她一心要使恪纯和图察尔不和,让恪纯赶快下堂去,图察尔因为失去所爱而无心战事。
王爷,别怪我这样做,是你先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是你糟蹋我的真心。我报复你和你所爱的女人,只是以牙还牙。
“图察尔?为什么他不自个儿来找我?”恪纯屏住呼吸,略带紧张地问。
他明知道她和塔真的关系不好,还叫她来传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