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月看见一个很美的同心结,心念一动,很想买下它。她模向自己的襟边,才记得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碎银两,便回头想问应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顺欢。但她转身一看,却发现顺欢不见了。
“顺欢,妳在哪儿?”她高声喊着,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没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她和顺欢走散了?怎么办?她根本不认得市集里的路,走不回原来要跟穆安翎她们集合的地点,也不晓得如何回四龙堡,她要到哪去找回家的路啊?
正当俞小月茫然地四处乱走,希望能找到熟人时,一个站在客栈二楼,高高地看着她的少年,向身后坐着的男人说:
“咦?滕哥,那不是你的新婚妻子吗?她怎么会在市集独自走着?看来是迷路了吧?”
此话一出,令原本正在喝茶的尉迟滕眉头一紧。
新婚妻子?是在说小月吧?可是这时候她应该待在四龙堡内,不会一个人溜出来逛市集啊!
“你是在说笑吧?”尉迟滕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朝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张早就印在他心版上的小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心头一紧。
她真的在这里?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在大街上乱晃,挺危险的。
“我还是先下去看看。”说完,他便迅速地下楼。
为了小月,他内心竟然会躁动不安,这是他从未对别的女人有过的感觉。难道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
看到鲜少表露情绪的尉迟滕,露出心疼表情,留在二楼的少年只觉得新鲜,心中亦替这对成亲得有点离奇的夫妻感到安心。
这个小爆女,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才好啊!
“啊!”迷路中的俞小月,被一个挑着扁担的大汉,不小心撞倒在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想慢慢爬起身来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后面拉起她的手臂,助她缓缓起身。
她抬头想道谢,对上的却是尉迟滕的黑褐色眼眸,当下心中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妳不该一个人走在街上的。”他倾身向前,冷酷脸孔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沉声地警告。
目睹小月跌倒时的狼狈,他的心就为她疼了一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便愈来愈离不开她,心思也完全被她给牵引。
俞小月静静地直视多日不见仍旧玉树临风的丈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虽然是亲密的夫妻,但说到底也还算陌生人啊!
两人陷入沉默之时,一辆马车正巧经过此路,路人闪避推扯,迫使俞小月一时站不稳,身躯猛然撞进熟悉的胸膛内。
“对不起,是别人推我的……”她紧张地解释,靠近他令她芳心大乱。
尉迟滕盯着她酡红的粉颊半晌,深思一会儿后,便突然在她的脸上扎扎实实的吻了一记。
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偷香呢,原来这感觉还不错。
“你做什么?!”小月的脑袋瓜里霎时混乱成一团,她知道他们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但是,她就是无力推开他,只剩说话的能力。
“我是妳的相公,倒向我怀中并不需要说对不起。”尉迟滕看着她的俏颜红了又红,发现自己满喜欢逗她的感觉,亦趁此机会教育一下这个仍未习惯他存在的娘子。
“你……怎么在这里?”在恍惚之间,俞小月只能问出这一句。
“我跟朋友有约。妳呢?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带着令人心荡神驰的光芒。
“我跟翎姐她们分开逛,后来又跟顺欢走散了。”
“吃过饭了吗?”见她摇头,尉迟滕一个腾身,已抱着她走向客栈。“走,我们去吃饭。”
俞小月羞窘难当,藕臂羞怯地环住他的颈项,干脆将脸埋在他怀中,躲避旁人的目光。
真是的,他们半个月不见,一见就非要在大街上当众表演吗?
当尉迟滕抱着俞小月来到客栈的二楼时,桌上早就多摆了一副碗筷,而一直在二楼看好戏的男人,则笑咪咪地迎上这对新婚夫妇。
“滕哥,真是『杌喇草成名』啊!”少年笑着捉弄说。(满族歇后语,意指“宝物不在乎贵或贱”。)
尉迟滕当然明白少年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回话,只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心思全放在俞小月身上。
俞小月见到其他人似乎正在取笑他们,马上下意识地挣开尉迟滕,尉迟滕亦不想太勉强她,只得慢慢放她下来。
她站稳后,抬头望向在场的另一人,陡地诧异地说:“十……十一阿哥?”应该在皇宫中的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嫂子,别来无恙吧?”皇十一子永瑆,微微拱手笑说。
“奴婢不敢!”俞小月自然非常礼貌地施行宫中下人的礼仪,跪下请安。“十一阿哥吉祥。”
“这里是是宫外,况且妳已是滕哥的妻子,皇阿玛亦已废除妳包衣的身分,嫂子不必如此大礼。”永瑆身为皇子,自然将四龙堡的四位当家视为兄长,并尊重他们的夫人。
尉迟滕见她卑微地跪下,当下已沉下脸,径自拉她起身。
“坐吧!”
俞小月看了看永瑆,仍不敢坐下。
她本来就是他们皇家的奴才,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在场的男子。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前主子啊!
永瑆瞄尉迟滕一眼,便笑着说:“宫里规矩多,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管着,不自在极了。但是宫外边就可以随心所欲,所以嫂子在此不用在乎什么规矩。”
永瑆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使俞小月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坐下来,同时偷觑了身旁的尉迟滕一眼,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而且脸色不佳。
他究竟怎么回事?
“快吃饭。”尉迟滕如第一天般,开始挟菜到她的碗中。
他不是存心要冷着脸的,只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就会闷。
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面对他的世界时,总表现得有如惊弓之鸟,彷佛他们彼此之间有天大的距离。
“你们有事谈的话,继续谈吧,不用理我的。”俞小月释怀地看着尉迟滕,柔柔地说。
原来他是跟十一阿哥在一起辨正事,难怪他几天都没回去。
“滕哥,关外又有战事了,不知道皇阿玛这次会不会叫你去前线?”永瑆果真没有理会俞小月的存在,跟尉迟滕重返之前的话题。
正沉默地努力吃饭的俞小月,听见这句话,心当即沉了一下。他……要到关外的战场吗?
以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事,也知道他不时会跟随军队上战场,可是当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现在……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心里那么不舒服,甚至是不舍?
“永瑆,这些事迟些再说吧!”尉迟滕制止少年正想滔滔不绝的话。他不想她这么快就听见这些事,让她胡思乱想。
“可是……”
“小月,等一下我送妳回去。”
小月双眸疑惑地瞪着他,明白他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事情。
“好。”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不再多话。其实心里难过极了,却不想表现出来。
他要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吗?难道他们俩……仍未能交心?
尉迟滕带着俞小月回来四龙堡后,慌乱的女眷们终于安下心,也清楚感到两人之间那股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