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朕明天二早,就在群臣面前宣布你的身分,顺便封你为淮亲王。”雍正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臣谢万岁恩典!”
“朕还想你做一件事。”
方淮心房忽然不规律地跳了数下,当他听完雍正的话后,更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被汹涌的波涛淹没——
“凤华格格曾受人操纵,意图趁选秀之便对朕不轨。为了防范类似的事发生,更为了表示为人臣子的忠诚,淮亲王理当处决凤华格格。”
第九章
方淮踏进房间,他那高大的背影在夜色里看起来竟有些萧瑟冷寂。
凤华见到出去一整天的夫君回来,立刻高兴地上前迎接。
“淮,你终于回来了!”她体贴地替他月兑去外袍。“对不起,今早我起床迟了些,没能送你出门上朝。”
“没关系。”他神情木然,迳自走进内室。
凤华看了看他,发现他心情不好,便问道:“今天圣上不是封你为淮亲王吗?可是为什么你看来一点都不高兴?”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鹰眼瞄向她。
“是下人们告诉我的!”她拉拉他的衣袖,笑着说:“你对圣上表明身份了,所以他才马上封爵,是不是?圣上的动作未免太快了吧!!”
方淮脸色遽变,心中泛起苦涩而深沉的痛苦,脸上浮现一抹悲伤的笑容。拉过凤华的小手,他低低说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加封。”
他感觉到自己抓住妻子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为什么?他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是,他怕,怕自己保护不了任何人,包活最爱的妻子。不要说保护,就连他自己的性命,也全在万岁爷一念之间,而他这个所谓的皇弟,说穿了不过是个傀儡,可以任意被摆布践踏!
凤华不解地问:“我以为皇上多了你这个皇弟,会很开心。”否则就不会马上封他为王了!她心想。
他默默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搂抱她,幽幽地道:“凤华,你还是这样天真!晋封不过是为了壮大皇族的势力,以便跟获臣抗衡。但我对这些宫廷斗争完全没有兴趣。对我来说,这个亲王之位不是赏赐,而是酷刑!”
得到亲王之位,却要奉旨杀妻!这种令人发疯的选择,实在是一种比死更难受的酷刑!
他的兄长竟然叫他杀妻?!不,那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实际上皇上欲除去他这个可能成为威胁的皇弟,才故意让他两难。
一旦他杀死妻子,便会一辈子在伤痛之间苟延残喘;一旦选择违背圣意,他和凤华就要被追杀!
“我知道你不爱名利……”她温柔地抚着丈夫的脸庞,试图抚去他脸上不寻常的不安。“但既然受封了,一切顺其自然不就好了吗?”
方淮稍微放开她,低下头看着她的水眸,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有人要除掉我们,该怎么办?”
凤华闻言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
“无奈生身帝王家。”他反覆吟咏着,忽地一笑,看来好不凄凉。“紫禁城果然跟我八字不合啊!”
“淮,难道是……圣上他要……”她欲言又止,不敢再猜下去。
“你猜得没错。”
“圣上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凤华悲愤交加。“你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降罪于你?莫非圣上还在为我上次被下咒的事情记恨?”
“圣上他要我杀你——”他不得不道出这令他心痛的事实。
她一听,顿时觉得浑身发凉,脑袋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几乎要站不住!
圣上记恨,要杀掉她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她的夫君亲自动手?
方淮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说话,语气愤慨不平。“这就是我一开始不想去认祖归宗的原因。皇宫那个地方,为了权势名利,便连骨肉亲情都可抛之不顾,这样的亲人,何必要他?”
凤华幽幽地问:“……那么,你会杀我吗?”
察觉到她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抱着她的手更加收紧,紧到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傻瓜,我怎么会杀你?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方淮在她耳际柔声承诺。
“可是若不杀我,就是抗旨,圣上不但会治你的罪,还会收回爵位、官职,那样你的前途怎么办?”
“我的前途不是由他给的!”他松开她,恼怒地吼道。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担心自己的爵位?她知不知道,她的性命比这些重要千万倍啊!
“可是……”凤华看着他,觉得心里又闷又疼、又乱又慌,有些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别可是了,我不想听!”他闭了闭眼睛,艰涩地阻止她说傻话。“我让下人们准备一下,咱们明早就启程离京吧!”
她再度一怔。“这么快?”他们现下的处境当真这么糟吗?
“没错,我已经决定了。”他收回目光,直接了当地回答。为了她,他绝不会让步的。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这样做的后果?”凤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恶梦。
“我们尽快启程,越快越好。”方淮不愿再和她争论,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迳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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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他们只带了轻便的行李与一些贴身亲近的奴仆,便日夜兼程离开京城。
“今天足足赶了六个时辰的路了,夫人先下车歇歇,舒展—子吧。大人交代下来,休息半炷香的时间后,咱们再启程。隔着帘幕,总管对凤华禀告道,天色早已大黑。
“有劳总管了。”凤华在马车帘幕后应了一声,音调带着一丝倦意,听来令人怜惜。
“格格,咱们下车走走吧!”荣儿替凤华多加了一件外袍,以防身体娇弱的她会在夜晚不慎着凉。
“的确是坐得太久了。”凤华走下马车,任由荒郊野外的凉风吹拂脸颊。“就算我不下来,也要让咱们的荣儿四处走走,以解郁闷,对不对?”她调侃自己的小婢女。
荣儿忍不住本哝道:“格格,您就别取笑荣儿了,这是人之常情呀!每天都日以继夜地赶路,一赶就六、七个时辰,这样的舟车劳顿,就连我这当下人的都快受不了了,更何况是身为千金之躯的你?”
凤华脸上的表情一滞,苦笑以对。“才十来天,我还受得住。”
“问题是咱们还要赶多少天的路啊!”看格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荣儿不禁感到泄气。“我真弄不懂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你们才成亲几个月,他又刚被封为淮亲王,为什么突然要远行,还走得这么仓卒?”
凤华暗下脸色,胸中累积了无数不能跟贴身婢女倾诉的苦水。
她又何尝不觉得这一切太过仓卒?可是皇上残酷的杀戮旨意有如来自地府的火龙,不断地朝他们席卷而来,仿佛非得要有人以性命去祭把它,它才会满足,他们也只好仓促奔逃。
她明白,方淮会这样决定,全都是为了她,只为了她这个没有用处、满身晦气的妻子!
“格格,你知不知道大人要带我们到哪儿去?”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下人商量事情的方淮,荣儿忍不住提出这个憋在心内好久的疑问。
“他没有告诉我……”凤华心中一痛,勉强微笑回答。
逃亡的这些天里,他几乎没有与她说上几句话,似乎不想见到她。
白天赶路时,他一定骑马领在最前头,她则与荣儿坐在马车内,晚上休息时,他也只会来跟她道声晚安,然后便出去跟男人们露宿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