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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意怜君 第13页

作者:关月

本朝礼法,何等严谨。一般闺阁女子,除出阁外,终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到不得已,也是帷幕重重,罗纱遮面,更无人夜间出行。她自认非良家子,对此等俗礼概不理会,却也知女子夜行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容劼以指按唇,作出噤声之意,拉着她走到拐角尽头,鬼鬼祟祟地探头视看。

欧阳子夜来不及奇怪他为何行迹诡异,美目怔怔望着紧紧交缠的手掌,玉颊蓦地浮起霞红,赧然垂首,却不曾挣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师父当年的心情,她终能体会。

世间彦杰多少多少,她一寸芳心千万缕,却只系在容劼一身。

容劼却未察知人家女孩儿心绪的百转千折,转回头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看那位姑娘。”

欧阳子夜俏脸一热,用力抽回玉手,依言学他般偷偷窥视,一看之下,不由微微变色,缩回头来,轻声道:“那个人分明是在纠缠那位姑娘,你怎么不上前帮忙?”

在她目光所及处,一位戴着帷帽的黑衣少女被一身形高大的男子拦住去路,几次想越过那男子走到他们这一边来,却被那男子伸臂拦住。

这场景,显然是那男子在调戏独身少女。

容劼一反往日见义勇为的习惯,低声重复:“我叫你看那位姑娘的啊。”

欧阳子夜再次回头,一会,不解地道:“那姑娘体态轻盈,步履稳健,应是体健身康,没什么不对呀。”

她还真是忠于职守。

容劼轻啐道:“那位姑娘步不飞尘,身轻如燕,显是身怀绝技,何用旁人为她担忧。”

谁叫她看她的身体状况了?真是的。

话说回来,对她的眼光抱存希望,是他的失误。

能把他老人家的年龄看成十七八,就可见她有多不会看人。

欧阳子夜放下心来道:“真的吗?”忍不住又向外张望,期待看到“侠女惩恶少”的戏码。

这一看,却令她花容变色,失声惊呼:“呀!”

容劼伸长脖子,边道“怎么了?”边也向外看去,亦不由皱起眉来,模出腰间一枚铜钱,弹指飞去。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形势已然大变,那少女擞下腰间软剑,毫不留情地便向那男子刺去,而那男子却不会武,仓促避开了一剑,却躲不了她绵绵的攻势,转眼身上已有四五处染血,而那少女仍是不肯罢休,剑剑狠辣,痛下杀手,显是欲将那男子除之而后快。

那男子慌乱中摔倒在地,眼见二股寒风迎面刺来,直指心窝,又惊又惧,看来难逃一死,不料斜里飞过一道金光,“叮”的一声,将剑尖弹了开去。

那少女一剑未中,虎口发震,宝剑险些月兑手,收势回守,帷纱下一双妙目如寒冰射向暗处,喝道:“什么人?”

容劼按住欧阳子夜的香肩,示意她哲莫露面,然后举着双手,一副缴械不杀的模样跳出来道:“在下容劼,无意冒犯姑娘,尚祈见谅。”

少女似是没想到“神秘高手”却是这么个斯文少年,怔了一怔,剑尖斜挑,指向容劼,冷道:“阁下出手救这登徒子,莫不是他的同党?”

容劼瞟一眼已吓晕过去的轻薄浪子,放下双手,撇清道:“姑娘切莫误会了,在下与这位兄台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绝非其同党。”

少女见他放下双手,愈加防备,一眨不眨瞪着他的举动,嗤道:“纵不是狐朋狗党,想也是一丘之貉,才会连这种人也救。看剑!”

容劼不想她说打便打,吓退一步。少女却是声东击西,一见他退后,宝剑重又砍向瘫在地上的那位仁兄,他情急形骤闪,切近少女身前,空手人白刃,手腕一托一沉,那柄宝剑已到了他手中。少女只觉一阵轻风拂过,宝剑已失,男子清朗的嗓音劝道:“此人虽然可恶,却也罪不至死,姑娘手下留情。”眼前一花,软剑物归原主,重又放回她手上。

少女银牙暗咬,明知打他不过,恨声道:“什么罪不至死?这等无行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本姑娘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容劼皱眉道:“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此人出言无状,举止轻浮,是该惩戒,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哪里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了?况他纵有死罪,也该交由官府处置,你擅自杀之,岂不也同犯律法?’

少女不屑道:“官家哪管得了这许多事?何况难保没有徇私之事。再说他今日是遇见我,才没讨到便宜。若是遇见个不谙武事的弱女子,岂不是被他糟蹋了也无处喊冤?阁下若执意袒护,与为虎作伥又有何异?”

嗯,有道理。

隐在暗处的欧阳子夜不禁失笑,心想这位姑娘的论调,其实与容公子颇为接近呢。

“除恶务尽说”与“防患于未然论”,所差者,也许就只是激进程度了吧?

容劼差点就要同意她的观点,还好及时发觉当中的漏洞,道:“可是总不能因为他还没做到的坏事便要他伏罪呀。且姑娘若擅用私刑,亦是知法犯法,假若人人皆似姑娘,置律法于不顾,立法难严,执法纷乱,百姓岂非更不得安生?”

少女冷然一晒,还欲开言,却见他身后转出一个淡妆丽人,清甜柔音和声道:“如若姑娘怕官家徇私,且随我二人一齐将此人押送官府,将其从严惩处,您看可好?”

此时女子贞节重逾性命,一旦失身,父嫌夫弃,无处容身,万难有活路,故此她对此类婬赃,亦是恨极。

那少女轻“噫”一声,疾声诧道:“欧阳小姐?”伸手摘下斗笠,现出一张绝艳冰颜,冷若霜雪,语音却恭谨谦然,“小姐可还记得焱波?”转向容劼,语气亦和缓不少,道:“原来公子与欧阳小姐同道,难怪这般仁心。焱波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欧阳子夜恍然道:“原来是陆姑娘。你怎会在此地?”

这陆焱波,乃慕容世家中人,似与其少主关系十分密切。此际慕容寒城沉疴未起,她却孤身现身此地,自是惹人疑窦。

陆焱波行礼如仪,微微躬身道:“焱波奉夫人之命来寻欧阳小姐。之前听说小姐入住:‘四海客栈’,焱波正要前去拜见,不想竟在此偶遇。”

慕容世家的别馆在离此两条街的“和乐路”上,她原想抄小路快些,却遇上那登徒子出言相戏,没想到一番阴差阳错之下,倒是见到了要找的人。

欧阳子夜蹙眉道:“萧夫人为何要寻奴家?莫不是萧大侠与慕容公子的病情起了什么变化?”

那日她离开慕容山庄时,留下的药量应够他二人撑至焚兰紫芝成熟才对。而且她还留了药方,药用完了,他们亦可自己配制。难道她对冰青木罔毒性的认识有误,所配的药方并未奏效?

陆焱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将刚醒过来的登徒子重又点晕的容劼,将她看到女装的欧阳子夜的惊讶成功地隐藏起来,恭声道:“老爷和少爷的病情仍然稳定,并无异样,请欧阳小姐放心。只是近日江湖中有些奇怪的谣言,令夫人十分不安,故特令小婢前来接欧阳小姐上山。”

欧阳子夜奇道:“什么谣言?竟可惊扰到慕容庄主?”

要知慕容世家声名何等显赫,到了慕容仪这一辈,却仅有她这一脉血缘。她以一介女流,招郎入舍,将偌大基业打点得有声有色,岂可等闲视之。能令她为之困扰的谣言,自也不可小觑。

陆焱波不答反问道:“欧阳小姐一路行来,可曾发现不少江湖人士亦是朝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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